獨孤仲平和韋若昭兩人一整個下午都在他們量出的東西兩市範圍圈內走訪符合兇犯隱居條件的宅院。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們偽裝成四下找零工的花匠。獨孤仲平平日裏便一副落拓模樣,倒也不用特別打扮,韋若昭穿了身找阿得借來的夥計的衣裳,白凈的臉上也特意塗了些黑灰。但饒是這樣,也沒人願意雇他們。

東市又一座氣派而不張揚的宅院門前,兩個家丁將獨孤仲平與韋若昭毫不客氣地推了出來。“我家園子向來都由萬年縣的花戶打理,哪兒用得著你們,少在這裏糾纏了,快滾!”

獨孤仲平當即拱手賠笑,道:“若你家主人想換換新鮮,小人隨叫隨到。”

大門砰的一聲在兩人面前關上了。

韋若昭一臉憤憤不平之色,嚷嚷道:“狗眼看人低,財主家的下人也這麽牛氣。哼,我回去把金吾衛的官衣穿出來,看不嚇死他!”

獨孤仲平瞪她一眼,道:“你要是穿金吾衛那身皮去查訪,走不了三家,全城就都知道了。兇犯躲起來怎麽辦?好歹我們也看了園子。走吧,去下一戶。”

韋若昭摸出一張寫滿了符合條件的宅院地址的名單看了看,道:“崇仁坊的這是最後一家了。”

“走這邊,穿過平康坊,我們去宣陽坊吧。”獨孤仲平說著拔腿要走,卻被韋若昭一把拉住。

“為什麽平康坊不用查?”

“明知故問!平康坊裏都是妓館,兇犯專拐良家少女,怎麽會躲在那裏?”

韋若昭當即促狹地笑道:“師父,聽說平康坊裏面的美人比天上的星星還多,你什麽時候帶我去見識見識?”

獨孤仲平沒料到韋若昭忽然提起了這個,有些尷尬局促起來。他不是聖人,自然是去過平康坊的,但這如何能在自己的徒弟面前承認?更何況這個徒弟還是個妙齡姑娘。獨孤仲平把腦袋搖得如撥浪鼓一般,道:“你要是夠膽,自己就可以去,幹什麽拉上我?”

“我對那兒不熟,總要找個人領著嘛。”韋若昭笑嘻嘻地看著獨孤仲平,“師父你一定去過吧?”

“我……”獨孤仲平更加尷尬,一時語塞,只好板起臉孔,“小姑娘家,瞎問這些幹什麽?”

韋若昭看著獨孤仲平窘迫的樣子哈哈笑了起來。就在這時,只見韓襄領著幾個金吾衛士匆匆從街對面相向而來,個個衣衫淩亂,神情沮喪,韓襄還不時去摸臉。

“哎,這不是韓捕頭嗎?”韋若昭好奇地喊了聲,“韓捕頭!”

“庾胖子一定又自作聰明了!”獨孤仲平注視著聽到韋若昭招呼匆匆趕來的韓襄,暗道一聲壞了。因為他看見韓襄的一側臉頰已經高高地腫了起來,顯然是挨了打。

“韓捕頭,你的臉怎麽了?”韋若昭也注意到了韓襄的臉,好奇地問。

“嗨,別提了,”韓襄一臉憤怨地跺跺腳,“庾大人讓我們上街上搜羅搜羅,再到平康坊轉轉,看看那淫賊會不會露出行跡。可沒承想啊,淫賊沒見著影兒,卻正碰上薛長史在倚紅館找樂子,讓我們給沖了。嗨!”

“哈哈!我知道了,你們撞破了他的好事,所以挨了打。”韋若昭忍不住笑出聲來,她到底是少女調皮的心性,自己這些同僚平時走到哪兒都是一副耀武揚威的做派,想見他們剛才在倚紅館如何被長史大人請吃癟子,韋若昭就忍不住笑。

“你們就穿著這一身去的?”獨孤仲平沉著臉,冷冷打量著韓襄等人,“還在大街上和那些妓館裏,吆五喝六地抓什麽拐騙少女的淫賊?”

韓襄等人個個臊眉搭眼地低下頭。

“糊塗!”獨孤仲平甩下這兩個字,拂袖而去。他沒工夫再問韓襄等人細節,庾瓚時不時地自作聰明壞他的事,必須得去教訓教訓他。

庾瓚正愁眉苦臉都坐在書案後,韓襄等人沒找到淫賊,卻得罪了長史大人早有人來報告,他正盤算著該如何向上峰交代,獨孤仲平已經怒氣沖沖闖了進來。

“誰叫你自作主張派人去平康坊的?還嫌這局面不夠亂嗎?”

庾瓚趕緊起身解釋道:“我聽你們說,那兇犯也可能不在正經商戶之列,就想他必是個淫賊。這幾日,城裏有閨女的人家都守護得緊,他也許就會去平康坊,所以……”

“你這是最愚蠢的以己度人!”獨孤仲平忍不住提高了嗓門,“兇犯每三個月拐一個良家少女,幹了都快兩年了,加害之前還要給她們更衣梳妝,就算是個淫賊,也一定是個極怪僻的人,怎麽可能對平康坊的煙花女子感興趣?真不知道你的胖腦袋裏都在想什麽!”

庾瓚尷尬地低下頭去,獨孤仲平平日裏雖然不乏對庾瓚的諷刺、調侃,但大多數時候還是顧及他的面子,加之他性子溫和,如此大為光火的情形可謂相當罕見。韓襄、韋若昭這時進門,見此情景也不知該說什麽好,只能默不作聲地站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