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2/3頁)

獨孤仲平信步來到一個攤位前,一個夥計裝束的小夥子正巧舌如簧地向幾個駐足其攤位前、有錢人家少爺打扮的客人推銷他手中的貨品,可以看見那是些珠寶首飾,真金白銀在燈火映襯下熠熠生輝,卻沒有像樣的盒子承載,顯然都是來路不明的贓物。

“何安——”獨孤仲平遙遙地喊了一聲。

被稱作何安的小夥子一眼瞅見獨孤仲平,竟顧不得做生意,收起手上珠寶、轉身就跑。而獨孤仲平卻早有防備,抄近路堵住了何安的去向,何安待要再轉身,被獨孤仲平一把捉住,將手擰到背後:“你這滑頭,怎的看見我就跑?”

“獨孤先生,”何安手上吃痛,臉上卻堆著笑,“這麽巧,您可有日子沒來鬼市了!”

獨孤仲平也笑眯眯的,道:“流年不利啊,我丟了東西,來找找看。”

何安趕緊點頭,道:“什麽東西,小的幫您找找。”

“自然要問你啊!”獨孤仲平看著何安。這何安年紀不大,卻是長安有名的掮客,這鬼市裏再找不到比他更有能耐的銷贓老手了。獨孤仲平相信韋若昭那吊墜只要在市場上出現,一定逃不過何安的耳目。獨孤仲平道:“今兒個在朱雀大街邊上丟的,一個金的掐絲吊墜,給我交出來。”

何安聽了當即喊冤,道:“冤啊,小的一整天都在這邊廝混,壓根沒往豐樂坊那兒去啊!”

“是嗎?”獨孤仲平一笑,“那你怎麽曉得吊墜是在豐樂坊丟的?”

何安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趕緊掩飾道:“小的全是瞎猜的!”

獨孤仲平沒說話,手上卻加了把勁。何安疼得直咧嘴,趕緊討饒,道:“不是我!這……這多半是老五他們下的手!”

“老五?那和你還不是一回事?”獨孤仲平掏出一串銅錢放到何安手中,隨即放開他,“我買了!”

何安頓時露出驚訝神色,道:“黑皮還是紅點?”——此乃長安江湖中人的黑話,問的是買贓物還是報字號索要。

獨孤仲平微微一笑,道:“用買的自然是黑皮。”意即自己只買贓,不追究竊賊的責任。

“那您稍等!”何安眉開眼笑地著將銅錢收入懷裏,轉身要走,卻再次被獨孤仲平一把捉住。

獨孤仲平一臉嚴肅地盯著他問:“他們弄了只猴子當幫手?”

何安一愣,搖頭道:“沒聽說啊。”

獨孤仲平這才松手。看來那猴子並不是老五一夥小偷豢養的,這樣一來就全都說得通了!猴子可以肯定是那兇犯撒傳帖的幫兇。獨孤仲平注視著何安飛快跑走的背影,繼而朝市場角落裏一個毫不起眼的攤子走去。但見那貨攤雖如周遭商販一般在攤子前點著燈燭,但光線實在是太過昏暗,以至於走到近處都看不清貨攤上擺的是什麽。而攤主竟也一副無心生意的模樣,借著鬼火似的微光與旁邊人打雙陸打發時間。

獨孤仲平往貨攤前一站,也沒說話,攤主便愛答不理地掃了他一眼。“又要多少?”

“老規矩。”

獨孤仲平邊說邊將一串銅錢和一個皮酒壺放到攤主面前。攤主這才不太情願地站起來,從旁邊的一個大酒甕裏用個木提勺向那皮酒壺裏灌了些澄清的液體。

“這是原漿,不比那些渾酒,少喝點,不然醉死莫怪我!”攤主叮囑道。

獨孤仲平點點頭,道:“曉得了。還有件事,麻煩老兄把城裏做毒物生意的人家給我寫個單子吧。”

攤主頓時眉毛一揚,神色警覺,道:“毒癟子拐杖裏,官家閑家兩淚清。”這攤主所說又是江湖切口,意思是賣毒物的人也是為了混口飯吃,做官的沒必要趕盡殺絕。

獨孤仲平一笑,將又一串銅錢放到了攤主眼前。“打橫順北風,買劍不買棍。老兄不必多慮。”獨孤仲平這是在告訴攤主,出了人命案子,只辦兇犯,卻不打壓買賣毒物的生意。

攤主神色緩和下來,道:“一會兒來拿吧!”

原來這不起眼的雜貨攤主做的乃是傳遞消息、打探情報的生意,順便賣些私酒。攤子看著不起眼,卻是半個長安城各類地下信息的匯集地與中轉站,宮政秘聞、商業情報、家長裏短,只要肯付錢,就能買到需要的線索。雖說鬼市裏不只他一家幹這買賣,但數他消息最準最靈。獨孤仲平之前也多次在此找到破案線索,因此當他知道連見多識廣的許亮也無法判斷師崇道死於何種毒物,便決定前來鬼市碰一碰運氣。而且師崇道的徒弟說師崇道平時自己配藥,那他應該也是個用藥用毒的高手,說不準能從這個方向查到些線索。

何安這滑頭也該回來了吧!獨孤仲平想著便朝何安的攤子方向走,他剛一轉身,竟正好迎上了韋若昭。韋若昭正興高采烈四下閑逛,乍見獨孤仲平出現在眼前,反倒是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