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第2/3頁)

依兇犯的習慣,他會在最後一刻給出提示,不過那只是一種戲弄,按照那提示趕過去,得到的一定只是一具死屍。

獨孤仲平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煩躁,就像把一杯開水逐漸吹涼,不動聲色地喝下去,他知道自己能做到,也就真的做到了。兇犯要的就是讓官府和整個長安城煩躁起來,能悟到這一點的人不少,但真能控制住情緒和思路的人不多,而像獨孤仲平這樣有超強控制力的人,全長安不做第二人想。這不光是有多年探案經驗就能具備的能力,獨孤仲平所經歷的太特殊了,一個人也許只有像他這樣在生與死、愛與恨、善與惡的兩極之間反復跨越多次而沒有被死神掠走,才能做到。但是這樣的人活著,會有怎樣的內心世界呢?也許已是生不如死?也許已是麻木如行屍走肉?沒有人知道,外人看到的,只是他有略顯神奇的頭疼病。

酒店後園中傳來一陣嘈雜的音樂和歡鬧,這家胡人酒店裏整天奏響那些喧鬧歡快的胡樂,龜茲歌、西涼樂、胡旋舞、渾脫戲……上至宮廷下到民間,凡是帶有異域風情的便一律會受到來這裏的酒客的追捧。他們只要隨便幾杯黃湯下肚,就會圍著榮枯樹又唱又跳,碧蓮、阿得等人也隨時可借著酒勁和那些酒客舞在一處。獨孤仲平早就習慣了。但此刻的聲音好像有些異樣,獨孤仲平來到窗戶前望了望,從這裏他可以看到後園的全貌。

只見眾胡姬夥計以及韋若昭正在園中奏樂亂舞,而打鼓的卻不是平時常操鼓的阿得,而是一只黃毛猢猻。

猴子?又是猴子!

獨孤仲平腦海中驟然靈光一現,如果這是……獨孤仲平轉身便朝樓下沖去,甚至顧不上脫下那身模仿兇犯的麻布行頭。

獨孤仲平來到後園,不由分說撥開人群擠到近前。

“這猴子哪兒來的?”獨孤仲平拉住韋若昭詢問。

韋若昭正隨著鼓點手舞足蹈,獨孤仲平突然出現自然嚇了她一跳。韋若昭想起獨孤仲平之前趕她離開的態度頓覺有氣,於是只哼了一聲沒理他。

“我問你,這猴子哪兒來的?”獨孤仲平氣勢洶洶重復自己的問題。周圍的人不知發生了什麽,乍見獨孤仲平披著古怪麻衣沖出來拉住韋姑娘大喊大叫,都有些不知所措,音樂停了下來。

“我帶來的,”韋若昭本就有氣,見獨孤仲平這般態度更不高興了,“你管得著嗎?”

獨孤仲平卻對韋若昭的憤怒置若罔聞,目光灼灼地盯著那猴子。猴子也仿佛察覺到獨孤仲平的敵意,停下打鼓的動作,發出一陣示威似的吱吱叫聲。

“韋姑娘,你是在哪兒找到它的?”

“在哪兒,還不是你們金吾衛!”韋若昭怒氣沖沖地嚷嚷,“你們也太沒良心了,不管怎麽說它也給你們提供了線索,就這麽把人家拴在你們衙門大院裏,沒吃沒喝的,還說過兩天就要扔了,我氣不過,就給領回來了,怎麽樣?”

“你又去衙門裏了?”

“去了,怎麽樣?我是去找胖大人,不是找你。”

“猴子為什麽會打鼓呢?”獨孤仲平死死地盯住猴子。

韋若昭不解地問:“會打鼓怎麽了?”

獨孤仲平突然伸手,一把揪住那猴子脖頸,將其淩空提了起來。

“你幹什麽?”韋若昭頓時尖叫,“不許傷害它!”

韋若昭說著便要上前搶,卻被獨孤仲平輕輕推開。獨孤仲平不顧猴子的掙紮,仔細觀察它頸上的項圈,果然發現那一串細碎的黃銅鈴鐺中少了幾個,和之前在現場發現的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獨孤仲平大笑起來,不顧眾人異樣的眼光,甩下身上的麻袍便往外走。

“哎,你去哪兒?”韋若昭雖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但聰穎的她還是敏銳地察覺出獨孤仲平一定是發現了什麽有價值的線索。她本能地想要跟上去看個究竟,但想到昨日獨孤仲平對她說過的決絕的話,又有些踟躕不前。

而獨孤仲平這時候卻又做出了一個出乎她意料的舉動,他竟轉身回來,對她說:“想跟我一起去嗎,想的話,就快來,別多話。”

話音未落,獨孤仲平人已經又走出去。韋若昭急忙跟上,回頭沖翹翹說:“幫我照顧小猴!”

猴子為什麽會打鼓?這裏面一定包含著線索!韋若昭一路都在琢磨這句話的意思,此時她已隨著獨孤仲平匆匆走在西市大街上了。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獨孤仲平行色匆匆,韋若昭幾乎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這兒不是西市嗎?到這兒來幹什麽?全長安沒比這兒人更多的地方了,兇手再傻也不至於要在這兒殺人吧?”

獨孤仲平卻不理她,一邊走一邊不停地左右打量道旁正進行表演的各色百戲班子。韋若昭只得有樣學樣地也往兩邊不住地掃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