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第2/3頁)

“這天竺人是怎麽回事?底細可查清楚了?”庾瓚用衣袖捂住鼻子,甕聲甕氣地問。

“回大人,這人是西市請來演百戲的,叫婆羅多,他們這戲班子聽說可有名了,那年在洛陽……”

“什麽天竺人,”許亮突然嘿嘿一笑,“冒牌貨!”

但見他拿了塊手巾在屍體臉上一抹,一層混著汙血的深色油彩便掉了下來,露出下面蒼白的底色。而隨著油彩被逐漸擦去,一張膚色青白的唐人面孔顯現出來。庾瓚、韓襄不禁面面相覷,這時又有另外的金吾衛士將婆羅多表演時那兩個天竺女助手領了過來。

這兩個女子其實也是唐人,她們被帶到庾瓚面前,其中一個嚇得幾乎站立不穩,另一個同樣也是戰戰兢兢,誰都不敢瞟一眼地上的屍體。

“獨孤仲平呢?”庾瓚不禁左顧右盼,韓襄也跟著張望,兩人的目光在往來忙碌的人群中搜尋許久,才看見獨孤仲平正遠遠地站在看台上。

獨孤仲平所在的地方正是不久前那個小個子所在的位子,他有些漫不經心地四下打量,又索性直接坐在那座位上,想象著他在這裏欣賞死者被攔腰斬斷以及卷軸落下的全過程,同時將全場觀眾的反應盡收眼底的得意。

這確實是個不錯的位子,以兇手的嚴謹、自信,相信這一定是他事先精心布置下的。

獨孤仲平心念一動,伸手將那鑰匙舉起,放到眼前細細端詳。

“你說這鑰匙是開什麽鎖的?”韋若昭又湊過來,好奇心已經讓她忘記了獨孤仲平一把抓走鑰匙連句謝也沒說的不快。

“不知道。”獨孤仲平心不在焉地搖頭,這鑰匙的形制與尋常鎖具頗為不同,上面也不見任何標識。

韋若昭還想細問,一陣金屬鉸鏈的嘩嘩聲突然自舞台方向響起,卻是庾瓚命人將那一直高懸空中的血字卷軸取下來。

“看來老許那邊完事了!”獨孤仲平說著不動聲色地將鑰匙收進懷中,轉身朝看台下走去。韋若昭自然緊隨其後,兩人來到舞台前,死者的屍首已經被許亮搭在一處,許亮遠遠瞧見獨孤仲平,當即伸右手點一下自己左手的中指。

韋若昭頓時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湊到獨孤仲平耳畔,道:“哦,我明白了,他手上也有刺青,在左手的中指,所以他也是那個常山兄弟的一員,怪不得他的戲班子裏到處都是那個標志。哎,我猜得對吧?”

“他手上是不是有,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獨孤仲平有些不耐煩。

“你當我不敢啊,不就是死人嗎?”韋若昭毫不示弱,她回頭看看老許的方向,卻更緊地跟上獨孤仲平。

“你總跟著我幹什麽,庾大人正在問案,你要想學探案,應該去纏著他!”

韋若昭看著不遠處庾瓚按捺恐懼、故作威風的模樣,吐了吐舌頭。

“我覺得胖大人這腦子……”她說著敲了敲自己的頭,笑嘻嘻地看著獨孤仲平,“我還是跟著你吧,你有本事,心也好。是不是?”

“心好?”獨孤仲平稍一錯愕,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回應,只好無奈地轉頭不看她。

屍體很快被金吾衛士收殮了擡走,而殘破的木箱依然歪斜著留在原地。獨孤仲平上前仔細打量了半天,索性動手將它們拼合在一處。常山兄弟那已然被劈成兩半的巨型標志此時再度合攏在一起,本就繁復古怪的圖案正中多出一道巨大的裂隙,只顯得更加詭異。

獨孤仲平將手伸到木箱裏,使勁按了按,察覺到底下的木板有些不自然的松動。這一定是暗門所在,獨孤仲平對這類幻術表演的伎倆雖然不十分明確,但知道一定是有表演器材上特別機關的配合才能成功。他使勁按了一下,這暗門竟無法從箱子內部打開。於是,他已經心中有了數,忙低下頭去,查看暗門底部,果然,只見暗門底部和橫档相連處被插上了一根硬木條。

獨孤仲平伸手握住木條,使了不小的力氣才將其拔了下來。這時再去推那暗門,只輕輕一碰,箱子底部的木板便輕松地向下翻轉,直到幾乎貼到箱子壁上,而當獨孤仲平松開手,釘在暗門兩側的兩根彈簧回彈,活動門板便瞬間彈回原位。

“這是個活門?”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韋若昭幾乎跳了起來,“我明白了,兇手在這個活門上做了手腳,門打不開,表演的人就沒法下來縮到這箱子裏,所以真的被……嘿!真是太狠毒了!”

韋若昭說得眉飛色舞一臉興奮,獨孤仲平忍不住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不得不說,這姑娘小小年紀,對兇險命案還真是有不錯的悟性,是塊探案的料。可越是這樣,越是不應引她入這行了。獨孤仲平暗暗對自己說。

而韋若昭很快察覺獨孤仲平眼神中的驚訝,以為是獨孤仲平嫌她話多,趕緊咬了咬嘴唇,道:“哦,我又多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