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什麽?在榮枯開私會?還要我派人保護?你還不如幹脆說在我這衙門大堂開私會呢!”

翌日清晨,當獨孤仲平陡然出現在右金吾衛衙門大堂,並將一個已然成形的破案計劃告知庾瓚和眾人時,他看起來已經完全恢復了往常鎮定自若的神態,昨天那自閉而狂亂的失態舉動仿佛都沒有發生過,連韋若昭見了他這樣,也懷疑自己昨夜為師父擔的心都不過是一場不真實的噩夢罷了。

庾瓚聽了獨孤仲平計劃的第一反應是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獨孤仲平對庾瓚這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卻並不吃驚,道:“你又不是沒想過。說老實話,你真的從來沒想過,利用右街使的權力,發私賭會這筆財?”

“想是想過,誰不知道開私賭會能發財?”庾瓚也不隱瞞,“不過,我豈是那等見利忘義之人,再說,這事要讓上面知道了,我這官路不也就走到頭了?”

“可現在你這官路也不太好走啊!”獨孤仲平冷冷一笑,“一大堆疑犯在咱們的牢裏全都死了,你如何交代?”

“我已經讓他們都……”

“封口?別傻了!”獨孤仲平根本不給庾瓚解釋的機會,“你以為你的手下絕沒有吃裏爬外給上面通風報信兒的?如果我沒猜錯,薛長史這會兒應該已經知道了,而且很可能已經將此事寫進了呈送給將軍大人的公文裏了。自打杜純那案子之後,他可是一直想找機會整治你呢!”

庾瓚一聽不由得一哆嗦,驚訝道:“啊?不至於吧?”

韋若昭在旁邊接口道:“大人,防人之心不可無,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啊。”

庾瓚聽言更加慌張無措。“那——你說怎麽辦?”

“把這幾條人命說成是不得不付出的代價,是你為拿獲設計誆騙安王爺錢財的賊夥故意放手讓他們滅口的,只有這樣你才能抓住重要的線索,把賊夥首領一網打盡。只要咬死了是為了安王爺,誰敢說死了幾個平頭百姓不值得?”

庾瓚聽罷最初的反應是大喜過望,只覺得這招很是高明,轉念卻覺得什麽地方不對勁,倒不是這計劃本身,而是獨孤仲平。庾瓚意識到雖然獨孤仲平神態恢復如常,可身上似乎還是發生了某種變化,但具體是什麽,他一時又說不上。

就聽見獨孤仲平又道:“先別高興得太早,你最終得交出個首領來,才能交代過去。要想做到這一點,你必須一步步都按照我的計劃做!”

沒錯,是有點變了!如此強硬的態度,在庾瓚印象中可是很稀罕的事。不過庾瓚此時卻顧不上追究獨孤仲平究竟發生了什麽,對他來說最重要的還是將案子破了以度過眼前的危機。庾瓚於是點頭道:“成,你說吧。”

“第一步,在榮枯開私會,讓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右街使庾瓚罩的場子,是真私會,賠賺都是真收真付。”

“那豈不得我出本錢?你不會讓我賠了吧?”一提錢庾瓚又不由得緊張起來。

“當然不會。計劃的第二步,是將安王請來。經過上次的事,安王應該對你比較信得過,由你罩著的私會,又有內幕消息放給他,他一定會來!”獨孤仲平侃侃而談,“接著,就可以進行最重要的第三步——等方駝子一夥人主動上門來賭。”

庾瓚覺得難以置信,道:“他們已經栽了一次,難道還會蠢到自己送上門來?”

獨孤仲平卻冷笑一聲,搖頭道:“他們如果不來,我們不可能有機會抓住他們了。庾大人,這私會就算是我為你出的最後一招了,起碼你可以在下台之前,借這個機會,發一大筆財,也好在尊夫人面前不至過於擡不起頭。”他說著笑了笑,“不過,我相信他們一定會來,原因嘛,正是因為他們知道了我在這兒。”

“為什麽?”庾瓚脫口而出,可話音未落便意識到自己說了蠢話,獨孤仲平與這些騙子團夥的糾葛他多少也知道些,但獨孤仲平從不願透露,自己何必問不會得到回答的問題?但庾瓚沒料到的是,獨孤仲平此番對這話題卻顯得根本不以為意。“我相信有個人會很想在我設的局中鬥敗我。所以我料方駝子他們一定會來,我會設法讓他們輸得很慘,但你記住,無論他輸贏,我們都不能抓人。這就是第四步!”

庾瓚不由得再次疑竇頓生,但想了想還是沒有問出來,轉而道:“就按你說的辦。不過安王爺是貴客,可是千萬不能怠慢的,按說該我親自招待才是,可衙門這邊……”

“大家都知道這場子是你罩的就行了。你在現場,這些人反而玩不開,有了事,你也不好脫幹系。”獨孤仲平說道,“而且,我已經有了比你更合適的人選。”

“誰啊?”庾瓚不由得很好奇。

“那自然是韋捕頭我啦!”一直盯著獨孤仲平神色的韋若昭生怕不是她,直到見獨孤仲平望向她便欣喜地搶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