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玉白蘭芳難相顧(第2/3頁)

這種期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從武當山無功而返的那一夜——那白發男子含箭未發,從聖香獨上大明山,甚至從宛郁月旦下令炸堤的那一刻開始——從知道屈指良是殺父兇手開始——每相逢一個敵手,李陵宴目中的光彩就多亮麗一分、多期待一分。

會主需要那一種對等智慧與能力的相峙、尋求一種無需言語就能相通的知己、能夠接下他全部的燦爛和燃燒、能夠為他的盛情一舞在目中留下影像、能夠刻骨銘心的恨——能夠讓他一笑而死的“勁、敵”!從遇到這些人的時候開始,會主就不是為了李家的其他人,而是為了自己活著。

悲月甚至希望這些人能夠在李陵宴的手段之下活得久些,只要這些人活著,李陵宴就會活得比任何時候都燦爛、都耀眼。

那就是所謂——棋逢對手的聖戰。一場彼此為彼此燒盡所有的盛火。

宛郁月旦如此反應,能夠理解的人沒有幾個。

李陵宴當然是其中一個,聖香是其中一個,容隱也是其中一個。

當碧落宮接連受辱的時候,必須要一種重振聲勢的氣勢,那是凝聚人心不減銳氣、鞏固信心和尊嚴的必要手段。身為碧落宮宮主,如果連這一點都擔負不起,碧落宮只怕現在已經散了。

只是這局勢很明顯,宛郁月旦既然開口說碧落宮此後兩面為敵,聖香卻選擇和李陵宴合作,江湖此後便是三足鼎立之勢。屈指良是眾矢之的,卻行跡詭異武功高強,背後尚有燕王遺黨;李陵宴實力最強;碧落宮勝在精銳超群。

而聖香想要借李陵宴殺屈指良之東風以制止上玄的叛亂,宛郁月旦卻要殺李陵宴。

難道有一日他們竟要刀劍相向?

宛郁月旦並不是軟心腸的人,他看局勢一貫清楚。

他也從來不感情用事,雖然他的確是個敏感體貼、他想的話就能變成任何人知己的人。

如果有那麽一天的話,他絕不會為對方是聖香而一皺眉頭。即使他也會悲傷。

知道宛郁月旦所作所為的時候,玉崔嵬一身單衣站在李陵宴房內看著月亮。

聖香現在在想些什麽呢?

如果有一天和阿宛刀劍相向,聖香也會悲傷嗎?

聖香……也會悲傷嗎?

阿宛為了他碧落宮的將來而戰,聖香你到底是為了什麽涉險,又是為了什麽而戰?

李陵宴呢?

他又是為了什麽而戰?

“想什麽呢?那麽美的眼睛。”慢吞吞略帶調笑的語氣從背後傳來,李陵宴回來了。

玉崔嵬團扇輕搖,俏生生地從窗前背過身來,

“當然是想你。”

“我?”李陵宴嘆了口氣,“我有這麽讓你著迷?”

“你當然有,你是一個……很盡情的男人。”玉崔嵬柔聲說。

“很盡情的男人?”李陵宴好看的眼角微微上挑,“我不覺得我很好色。”

“很盡情的男人——就是會拼盡自己所有、不求結果只求過程的男人。”玉崔嵬的團扇對著李陵宴扇出一股輕風,“會‘傾盡一生情’去死的男人,我喜歡。”

他說完,李陵宴看著他線條完美的唇,突然上前一步強力握住他的脖子,托起他的頭,目中掠過了一絲兇惡之色。

“放手!”玉崔嵬團扇一敲李陵宴的手腕,“被人看見了弱點的感覺很糟糕?你大概從來不知道弱點被人牢牢掌握,永世不得翻身的感覺……而我已經這樣過了快要一輩子了……你憑什麽對我發火……”他艷麗的眼簾掠起一層冷笑之色,“你把你自己和你所有的一切,都用來和聖香、”白發“、屈指良、宛郁月旦一戰——為了那個,你可以讓你身邊的所有東西都毀掉,所有人都死!你只求成全你自己,而沒有顧慮陪在你身邊的那些人的感覺,那些人的命!你是一個自私自利為了你自己不惜犧牲一切的男人,不必偽裝你好委屈,為了你的家人你在不斷地犧牲——那都是借口而已,你根本沒有那麽愛他們!你沒有!”

“你——”李陵宴的手腕根本沒有感覺,玉崔嵬那團扇一敲換了任何人都該松手,只有他沒有松手。手指上的勁力大得驚人,刹那之間玉崔嵬臉色由白轉青。“你住在我這裏,就該老老實實地等到我死!其他——你為了什麽在打抱不平?根本沒有人稀罕你打抱不平!他們根本不稀罕我去愛——他們也根本不稀罕我到底為他們犧牲了什麽——他們只要無論他們闖了什麽禍都有我給他們收拾、給他們避難就好,我到底想怎麽樣,他們根本就不關心!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愛還是不愛,我只知道除了他們我什麽都沒有。所以我老老實實地做我的好兒子、好弟弟、好哥哥——可是二十多年還是沒有人在乎我……我要為我自己熱熱鬧鬧地活一次,讓我自己死在我挑選的人手裏——那很過分嗎?很過分嗎?”他低吼一聲,“你根本就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