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九月寒砧催木葉(第2/8頁)

諸葛智口齒一動,剛想說話,聖香提氣說話。嵩息未定,怒瞪他一眼,“你閉嘴!”他按著胸口喘氣,方才情緒激動,今夜身心勞瘁,再次引發心臟宿疾。

諸葛智被他一喝一怔,還未來得及開口反駁,容隱已然淡淡地接下去:“各位前輩立身正派出身名門,想必比我等更加願意查明真相,何況生擒劉妓,我等也自會交給各位前輩處置。”

話說到這份上,諸葛智饒是一肚子不以為然,卻也不好說什麽,只得哼了一聲:“我怎知生擒劉妓是真是假?”

他身後的老者也冷冷地道:“要是各位逃入秉燭寺再躲個十年八年,我等還是真沒有辦法。”

“如此,以命抵命如何?”遙遙的地方有人慢慢地說,隨即一件東西“啪啦”一聲跌在諸葛智身前,雪地裏紅絲耀眼,青銅赫然,乃是一塊符配。

此人開口說話,聖香驀然擡頭,“則寧你……”

距離眾人四丈之外一人站著,容顏清貴蒼白,擲出那東西之後臉色淡漠,竟是渾不在乎一般。

諸葛智凝視著那塊符配,只見它僅是雙配之一半,銅鑄雕為虎形,上面隱約刻著四個篆體,突然脫口而出:“虎符……”

這兩字脫口而出,眾人皆悉變色,認出這位年輕人正是在大明山遣散眾老的朝廷官員,不知怎地如此雪夜竟然出現在荒郊野外。這虎符一擲,開口“以命抵命”究竟是何意思……

“我以這遣兵虎符作抵,如果一月之後聖香不能生擒劉妓歸來,你拿它去大理寺擊鼓。”則寧淡淡地道,“如此你可放心?”

安撫使遺失虎符乃是殺頭大罪!諸葛智竟手心有些出汗,這年輕人兵符一擲,開口以命抵命,竟是以他自己性命前程,保玉崔嵬一月不逃,“‘鬼面人妖’竟有官家作保……嘿嘿,你竟如此信得過他……”

則寧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明凈地凝視諸葛智,那目光把諸葛智的心虛惶恐照得清楚,然後筆直逼了回去,他沒說什麽,擲出虎符之後對容隱淡淡一笑,看了聿修一眼,掉頭就走。

“且住!”

※ ※ ※

喝止的是聿修,只見他眉頭深蹙,“當朝大將豈可故意遺失虎符,你將兩廣八路官兵安危置於何地?”

則寧充耳不聞,沒有回頭也沒有停步,容隱冷冷地道:“聿修!” 聿修終未再說什麽,看則寧筆直地踏出一條雪道,登上等候多時的馬車,往汴京城內去。則寧曾為深愛之人於戰場臨陣脫逃,為聖香棄符又算什麽?在他而言,情義重逾江山。聿修不是不知則寧重情,但親眼見他棄符而去,再次將他身家性命付諸一擲,仍忍不住喝止。

聖香喘息地看著則寧踏出的那一條雪道……他的朋友,他有許多朋友,即使他舍棄他們,他們也不曾舍棄他……

玉崔嵬此時出奇地安靜,沒有說話,筆直地站在當地一動不動。

諸葛智把當朝虎符握在手心,心驚膽戰的感覺依然清晰,既有這虎符在手,他已無話可說。圍剿玉崔嵬的十一門派相視幾眼,緩緩退開,幾位元老走到遠處交談。

容隱一拍聖香的肩膀,幾人退回己方陣容,銅頭陀幾人都松了口氣。

聖香滿身是雪,雖說滿身是雪,他卻更像剛被從水裏撈起來。發鬢是濕的,額頭是濕的,手心是濕的,身前背後都是濕的。容隱點了他幾處穴道,突然冷冷地問:“聽說丞相把你趕了出來?”

聞言玉崔嵬一震,聖香邊喘邊笑,“嗯……”

容隱沒有再問,聿修卻開口道:“如此大事,你為何不說?”他的目光雖然冷靜,卻是深含慍怒,早已囑咐過如有需要必要開口,聖香卻還是一個人走了。

聖香還在喘氣,白了聿修一眼,不高興地說:“我幹嗎要告訴你?本少爺……”話說到這裏驟然中止,他按著胸口突然說不出來,連喘氣聲都沒有了。

容隱大吃一驚,猛地拉起他的脈門,在這刹那之間聖香的心跳驟停,整個身體內氣血流轉全悉中止,竟就像個死人一樣。容隱握拳猛然在他胸口一擊,聖香應手驚醒,“你幹嗎打我?”他轉了口氣過來,心跳恢復,瞪了容隱一眼,“好痛,你知不知道?”

容隱和聿修相視一眼,都是心情沉重,玉崔嵬悄然退出兩步,看著聖香。

方才如果不是容隱及時發現不對,稍微多耽擱一會兒,聖香當真會氣絕而逝,他自己卻不知道。他的病情如此嚴重,岐陽卻不知身在何處,以如此身體,莫說生擒劉妓,他能安然無恙活到什麽時候都是未知數……

“丞相……實不該讓他下江湖……”聿修不善說話,素來極少主動開口,突然說出這一句,短短一言之內,實是黯然無限。

聖香……從小到大都最怕死了,如果他沒有江湖奔波沒有殫精竭慮,以他怕死怕苦懶惰愛玩的性子,絕不可能把自己弄到真的……無法負荷的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