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大戰襄陽(第5/17頁)

一行人奔向高台,在敵人強弓射不到處勒馬站定。只見台上站著兩人,一個身披黃色僧袍,正是金輪法王,另一個妙齡少女被綁在一根木柱上,卻不是郭襄是誰?

郭靖雖惱她時常惹事,但父女關心,如何不急?大聲叫道:“襄兒,你別慌,爹爹媽媽都來救你啦!”他內力充沛,話聲清清楚楚的送上高台。郭襄早給太陽曬得昏昏沉沉,忽聽得父親聲音,喜叫:“爹爹,媽媽!”

金輪法王哈哈大笑,朗聲說道:“郭大俠,你要我釋放令愛,半點不難,只瞧你有沒有膽量骨氣?”郭靖向來沉穩厚重,越處危境,越是凝定,聽法王這般說,竟不動怒,說道:“法王有何難題,便請示下。”法王道:“你若有做父母的慈愛之心,便上台來束手受縛,一個換一個,我立時便放了令愛。”他素知郭靖深明大義,決不肯為了女兒而斷送襄陽滿城百姓,是以出言相激,盼他自逞剛勇,入了圈套。但郭靖怎能上他這個當,說道:“韃子若非懼我,何須跟我小女兒為難?韃子既然懼我,郭靖有為之身,豈肯輕易就死?”

法王冷笑道:“人道郭大俠武功卓絕,驍勇無倫,卻原來是個貪生怕死之徒。”他這激將之計若是用在旁人身上,或能收效,但郭靖身系合城安危,只是淡淡一笑,並不理會。

這幾句話卻惱了武三通和泗水漁隱,兩人一揮鐵錘,一舞雙槳,縱馬向前沖去。蒙古數千名射手挽弓搭箭,指住二人,只待奔近,便要射得他們便似刺猬一般。一燈大師見情勢不妙,飛身下馬,三個起伏,已攔在兩個徒兒的馬上,大袖一揚,阻住馬匹的去路,喝道:“回去!”武三通和泗水漁隱本是逞著一股血氣之勇,心中如何不知這一去是有死無生,眼見師父阻攔,便勒馬而回。蒙古官兵見這高年和尚追及奔馬,禁不住暴雷也似喝彩。

法王說道:“郭大俠,令愛聰明伶俐,老衲本來很喜歡她,頗有意收之為徒,傳以衣缽。但大汗有旨,你若不歸降,便將她火焚於高台之上。別說你心痛愛女,老衲也覺可惜,還請三思。”

郭靖哼了一聲,眼見四十名軍士手執火把站在台下柴草堆旁,只待法王一聲令下,便即點火。四個萬人隊將這高台守得如此嚴密,血肉之軀如何沖得過去?何況即使沖近了,火發台焚,又怎救得女兒下來?

他久在蒙古軍中,知道蒙古用兵素來殘忍,掠地屠城,一日之間可慘殺婦孺十數萬人,若將郭襄燒死,真如踩死一只螞蟻一般,擡起頭來,遙望女兒容色憔悴,不禁心中大是痛惜,當下叫道:“襄兒聽著,你是大宋的好女兒,慷慨就義,不可害怕。爹娘今日救你不得,日後定當殺了這萬惡奸僧,為你報仇。懂得了麽?”郭襄含淚點頭,大聲叫道:“爹爹媽媽,女兒不怕!”

郭靖道:“這才是我的好女兒!”解下腰間鐵胎硬弓,搭上長箭,颼颼颼連珠三箭,高台下三名手執火把的蒙古兵應聲倒地,三枝長箭都是透胸而過。郭靖射術學自蒙古神箭將軍哲別,再加數十年的內力修為,他所站之處敵兵箭射不到,他卻能以強弩斃敵。眾蒙古兵齊聲發喊,高舉盾牌護身。郭靖道:“走罷!”勒轉馬頭,與黃蓉等回入城中。

一行人站上城頭。黃蓉呆呆望著高台,心亂如麻。

一燈道:“韃子治軍嚴整,要救襄兒,須得先設法沖亂高台周圍的四個萬人隊。”黃藥師道:“正是。”凝思片刻,說道:“蓉兒,咱們用二十八宿大陣,跟韃子鬥上一鬥。”黃蓉垂頭道:“便是鬥勝了,韃子舉火燒台,那便怎麽處?”郭靖昂然道:“咱們奮力殺敵,襄兒生死,付諸天命。嶽父,請問那二十八宿大陣怎生擺法?”

黃藥師笑道:“這陣法變化繁復,當年我瞧了全真教的天罡北鬥陣後,潛心苦思,參以古人陣法,創下這二十八宿陣來,有心要與全真教的道士們較個高下。”一燈道:“黃老邪五行奇門之術天下獨步,這二十八宿大陣想來必是妙的。”黃藥師道:“我這陣法本意只用於武林中數十人的打鬥,並沒想到用於千軍萬馬的戰陣。然略加變化,似乎倒也合用,只可惜眼前少了一人雙雕。”一燈道:“願聞其詳。”

黃藥師道:“雙雕若不給那奸僧害死,咱們陣法發動,雙雕便可飛臨高台,搶救襄兒下來,目下卻無善策。這二十八宿大陣乃依五行生克變化,由五位高手主持。咱們東南北中四個方位都有人了,但老頑童身受重傷,少了西方一人。倘若楊過在此,此人武功不在昔年歐陽鋒之下,此刻卻哪裏找他去?這西方的主將,倒是大費躊躇。”

郭靖眼光掠過高台,向北方雲天相接處遙遙望去,一顆心已飛到了絕情谷中,喃喃的道:“過兒是生是死,當真教人好生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