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風從虎·雲從龍 第六章 異刀客(第3/5頁)

燕橫伸劍指向巖崖下方的教習場:「你們勝了,還有必要這樣趕盡殺絕嗎?」

「今天結下了這血仇,你們活著的弟子,總有一天還是要來找我們報復。」錫昭屏傲然說:「武當派向世人宣示天下無敵,這個霸業往後還有許多事情要幹。我們沒工夫再理會你們這些蒼蠅,只好說句對不起了。你們不會白死的。青城派覆滅,是我們武當派無敵傳奇裏的一頁。」

「你瘋了!」

燕橫的怒鳴在山間回蕩。他舉起「龍棘」指向天空。

「我燕橫當天立誓,只要我一天在世上還有一口氣,也要找你們武當派報這個血仇!」

「有出息。」

說這話的並非錫昭屏。

聲音來自他們頭上。

錫昭屏往上瞧。一棵枝葉濃密的大樹上,有一個人影坐在粗壯的橫枝上方。那人身後正好就是當空的太陽,背著強烈日光,錫昭屏看不清其容貌。

就在錫昭屏這一分神間,燕橫聚全身之勁力,挾帶著那股強烈的悲憤,擎「龍棘」往錫昭屏刺出「星追月」!

這一劍之勁之速,遠遠超乎燕橫平生任何一次擊劍,完全是在極端的情緒狀態中,才偶然催激發動出來。

錫昭屏雖說是被上面的神秘人分心,而遭燕橫乘勢偷襲,但燕橫跟他武功距離甚遠,按理應該能夠輕松應付。可是這「星追月」刺劍之神速,竟遠超錫昭屏估計,他來不及閃躲截擊,只能運右臂成盾抵擋。

完全是運氣使然,燕橫這一擊其實並無精細瞄準,劍尖所刺處,卻剛好是錫昭屏那屈折的肘彎之間。錫昭屏倉猝成招,這個「臂盾」還沒有完全夾緊,「龍棘」的狹長劍鋒插入錫昭屏臂彎的縫隙間,劍尖刺進了他的下巴半寸!

——在許多突發與偶然配合之下,燕橫竟然一招就傷了這個武功比自己高出多級的敵人。這樣的一劍,假如要他再刺一次,實在不可能。

錫昭屏躋身武當派最精銳的「兵鴉道」弟子,更被挑選入這支四川遠征軍的行列,藝業自不平凡。在這劍尖入頸的極危險關頭,他並無慌亂,右臂彎用盡了力量收緊,把「龍棘」的劍身夾住,令劍尖無法再進半分。

「龍棘」假如再深入錫昭屏下巴少許,傷及氣管或動脈,恐怕真的要命喪當場。

——幾乎就死在這小子手上!

錫昭屏左拳怒然鞭出,猛地擊中燕橫身軀右側,兩根肋骨應聲而裂!

燕橫「龍棘」脫手,身體往旁飛入草木之間,倒下不起。

燕橫呻吟捂著右肋中拳處。幸好錫昭屏右手還要全力夾緊「龍棘」,這左拳完全是閉著氣打出,力道只有平日四成,否則肋骨必然斷開刺入內臟,已然要了燕橫的小命。

錫昭屏看見倒地的燕橫已無法站起,這才敢再輕輕吸了口氣。他右臂仍然挾著「龍棘」,不敢大力亂動,只是頭頸很慢地後移,逐分逐分地把下巴拔離劍尖。直至完全脫離了,他才松開右臂,讓「龍棘」啷當墮地。

錫昭屏捂著血流如注的下巴,稍用力呼吸了幾次,確定沒有傷到氣管,這才憤怒地往上仰視那樹上的不速之客。

「是什麽人?」

燕橫雖然受傷,也忍著劇痛朝上看。他也想知道,武當派上來挑戰的同時,何以又有其他人躲在青城山。

——難道……還有什麽陰謀?……

那樹木橫枝離地有十多尺,但那人直接就跳了下來,猛然著落在地上,揚起一陣沙塵與草葉。

是個看來二十四、五年紀的男人,身材比起錫昭屏高不了許多,但卻同樣壯碩,尤其上半身甚發達,全身看來有如個倒三角。肩背異常寬橫,特別兩塊肩頭肌肉,露出無袖的獸皮背心外,壯健得有如打磨過的堅巖。兩邊肩臂皆有刺青,右肩上紋著一個大大的太陽圖案,有如一圈包圍著火焰的圓輪,中間成螺旋符號;左邊則是紅色的一朵鮮艷怒放的瑰麗奇花,那花下滿帶棘刺的枝條,圍繞著整條上臂。

男人一頭幹硬的長發披散肩背上,編成許多條細辮,上面穿了些灰銀或銅色的金屬珠子。甲字臉甚是精悍,嘴巴上下圍著一圈胡須。不管頭發、胡子、眉毛都像被染成深棕,一身皮膚曬得黝黑,胸口還掛著大串造型古怪的項鏈,乍看有如異邦蠻人。

他背後背著一把柄部甚長的雙手倭刀,木鞘與柄上纏繩皆為黑色,形貌甚兇悍,似是戰場之物;腰帶上則左右各掛一柄兵刃,左腰是中土的雁翎腰刀,右側是把柄頭形狀如長頸鳥首、只有兩尺來長的異國短刃;右大腿附著一個刀鞘,上面是柄看來是狩獵用的工具小刀。

男人手裏還握著一件長物:一條比他身體還要高的粗大木船槳,似已久歷風霜,木色深沉。槳身上有四道用刀子刻下的橫紋,從上而下平行排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