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風從虎·雲從龍 第七章 歸國的獵人(第3/7頁)

他摸摸後腰。「虎辟」已經不見了。原本抱著的「龍棘」也都不知所蹤。他渾身冷汗。

燕橫這時又嗅到一陣氣味。

是香氣。他循著味道看過去。那兒生著一堆柴火,上面烘烤著幾條魚。

一具身材寬橫的身軀,背向著燕橫,坐在那火堆旁一塊石頭上。

那男人左手提著木船槳,右手握著一柄小刀,正在船槳那四道橫紋上,斜斜地加上一條。他很用力,船槳質材顯然十分堅硬。

燕橫不知哪來的氣力,猛地躍起,就撲向荊裂背項。

荊裂有如長了後眼,拋去船槳,一個轉身就把燕橫頭頸擒住,手上的小刀抵在他下巴上。荊裂再順勢一扭,把燕橫重重摔倒在地。

燕橫身體著地,右邊身子傷處劇痛難當。但他還是強忍著沒喊叫。

荊裂繼續用刀子抵著他頸項,左手狠狠給了他兩個耳光。

「瘋夠了沒有?醒一醒!」

「還我!」燕橫怒喝,「還我!把劍還給我!」

荊裂恍然。他推開燕橫站起來,用刀子指向旁邊地上。「不是好端端放在那兒?」

燕橫急忙看看。「雌雄龍虎劍」正平放在草地上,用一塊粗布墊著。

他爬過去,伸手撫摸「龍棘」,心裏再也忍不住,「哇」的哭嚎起來。

荊裂沒理會他,坐下來繼續雕刻那根船槳,由得燕橫在身後號啕大哭,充耳不聞。刻好斜紋之後,荊裂滿意地放下船槳,然後拿起火堆旁一條已烤熟的魚,把小刀在衣服上擦了兩擦,也就割下來魚肉吃。

待荊裂吃完整尾魚,燕橫也收住了哭泣。

燕橫這才漸漸想起,昨天給錫昭屏追殺的事情經過。他用那粗布包起「龍虎劍」,抱在身上,走到荊裂跟前。

「對不起……」燕橫捂著傷處說。「是我錯怪好人。」

「不怪你。」荊裂收好小刀。「是你師父最後交托給你的東西吧?」

燕橫一陣心酸。

荊裂拿起另一尾魚。「吃。」

燕橫搖搖頭。他現在每一下呼吸都在痛,根本沒有半點兒食欲。

「吃。」荊裂堅持。「就算吃完會吐出來,也得再吃。要活著,就得吃。」

燕橫接過那尾烤魚。他往水聲傳來處看。這裏是一片突出的山巖,下方有一條湍急的河溝。

這河名叫五龍溝,相傳有五條神龍隱伏而得名,乃青城後山名勝。從前燕橫跟侯英志和宋梨,也來這裏遊玩過。

五龍溝跟後山東面那片山崖距離甚遠。這個叫荊裂的男人雖然壯碩,但背著燕橫走這一大段山路,必然不輕松。

逃這麽遠,自然是要躲避武當派的搜索。

「很感激你,救了我一命。」燕橫說著,努力回憶昨天在山崖上聽到的對話。「你叫……荊裂,是嗎?是南海……」

「南海虎尊派。」荊裂說著,拿起船槳走到山巖前,跟燕橫一同俯視五龍溝。「跟你們青城派一樣,是給武當派滅亡的門派。」

聽到「滅亡」二字,燕橫心中淒楚。他瞧著荊裂。

「既然如此……你何以……」

「你想問:為什麽我還活著?」荊裂微笑。「我很小的時候就入門,十五歲那一年出走,到了很多很遠的地方,我一年前回到老家泉州,才知道本門給滅絕的事情。武當派來的時候,我根本就不在。」

燕橫打量荊裂肩頭上那些古怪的刺青圖案,然後又看看他腰間那柄異國短刀。

荊裂看見他的視線,便把短刀拔出來交給燕橫。燕橫咬著燒魚,左手騰出來接過短刀細看。那刀柄造型像個長頸的鳥頭,手掌握著柄時,那個彎曲的鳥喙剛好勾住尾指,令刀柄不易脫手,設計甚是巧妙。刀身狹長但刃背甚厚,刃面上滿是一層一層的回旋花紋,鑄冶的方法明顯與中土刀劍不同。

燕橫把刀交回給荊裂。

「你……去過很多地方?」

荊裂笑笑,指著燕橫抱在右手上那布包。

「你打開看看。」

燕橫蹲下來,把那塊包著「雌雄龍虎劍」的粗布放在地上展開。他這時才發現,這塊布上畫著許多曲曲折折的線條,上面又標示了各種細字,字體大半他都不認得。在那些線條之間的空白處,又繪畫著一些波浪般的符號。燕橫看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原來是一幅海圖。

荊裂把船槳插在身旁土地上,輕輕揮舞手中短刀。

「我們這南海虎尊派,可不同你們青城派,是個只有十幾人的小門派。」荊裂說。「雖然在福建一地也算薄有名氣,但是在武林上沒有什麽盛名。我在派裏學了幾年,把基本的拳術刀法學全之後,幾個同門師兄都已經不是我的對手。那個時候我比你現在還小一、兩年呢。我看自己在虎尊派也不會有什麽大進境,很想再學其他的武功,可是轉投他派是武林大忌,我又不能就此滿足於學到的技藝。我決心要成為真正的強者。於是有一晚,我瞞著師父,到海邊偷了官府一條小船,自己一個偷渡出海去了。這一去,就是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