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任俠天下 第七章 廬陵會(第4/12頁)

練飛虹叼著魚骨,仔細瞧瞧菜刀的刃鋒。

「這分明不是普通刀匠磨的嘛。再問你一次,那寒石子,你是不知道?還是沒有?」

「幾位……不要問了……」店主好像哀哭般回答:「吃飽就離開,否則……」他說著時瞧瞧門外廣場上的旗杆,這才發現上面的屍體已經被卸了下來,驚恐得張大嘴巴說不出話。

荊裂將一件東西扔在飯桌上,正是那個刻著奇特符號的木牌。

「這東西,是誰的?」

「完了……完了……」店主喃喃說,就拉著老婆,跟兩個夥計慌忙逃到店後去,荊裂要喊住他們都來不及。

「怎麽了……」童靜嘀咕:「這廬陵縣城裏,人人都這麽邪門?……」

馬蹄聲就在此刻從遠處的街道傳來。

虎玲蘭凝神傾聽。蹄音甚密。來者極多。

五人在路上同行已久,彼此默契甚高,不約而同將包裹著兵刃的布袋繩結打開。

不一會兒就有騎士從正北大街出現,朝這飯館外的廣場奔馳而來,停到中央旗杆的四周。來騎不絕,眨眼之間,小小的廣場上已經擠著四十余騎。

童靜看過去,坐在馬鞍上的全都是容貌氣勢甚強悍的漢子,身上或馬鞍旁都掛了亮晃晃的兵刃。

「馬賊?」她不禁低聲問。

荊裂搖搖頭。只見這批人馬的衣飾個個十分近似,穿著樣式非常古怪的制服:五彩斑斕的衣裳,左披右搭都是一層層不同顏色的雜布,四處開著口袋或垂著絳帶,式樣非僧非道;各人或在額頭,或在手腕頸項,都掛了像護身符的令牌石珠,看來似是同屬某種結社。一般烏合之眾的山野匪賊,斷沒有如此統一的打扮。

這股人馬整體更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氣勢,而且紀律森嚴,比起山匪馬賊,更似是武林門派中人。

——燕橫一見,竟聯想起那天上青城山來的武當「兵鴉道」軍團。

率先進入廣場那一騎,一看就知是眾人領袖,是個看來三十余歲的男人,一臉蓋滿了枯黃的胡須,頭上頂著一團卷狀的花色頭巾。雙眼很深很大,看著人時卻了無生氣,有如死魚的眼睛。他馬鞍兩旁插著雙劍,式樣似很古舊。

在這黃須男人旁邊有另一騎,上面是個臉白無須、生著一雙細目的年輕人,看來只有二十出頭,身上的燦爛五色彩袍寬闊如鬥篷,到處布滿小口袋,腰間佩著一柄護手銀白得發亮的長劍。

——兩人都是用劍的。這更加不像馬賊。

白臉的小夥子在黃須頭領耳邊說了幾句。那頭領點點頭,白臉男就跨下馬來,左手按住腰上劍柄,帶著左右兩名手下,神態輕佻地走到飯館門前來。

「上面的家夥……」他指了指旗杆上方:「……是你們放下來的?」

燕橫伸手按住放在桌上的「龍棘」,端正凜然地坐直了身子,向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男人回答:「是我。」

「小子。」白臉男不懷好意地向燕橫微笑:「你媽媽沒教過你的嗎?別人的東西,別亂碰。」他又指一指放在飯桌上的木牌:「連人家掛的牌子都拿下來了,別說你不知道。」

這白臉男的語氣和尖刻說話,燕橫一聽就聯想起武當派的江雲瀾,心中更是有氣。

「我只知道,人的命都是屬於自己的。」

「呵呵……原來如此……」白臉男摸摸光滑的下巴:「又是喜歡說道理的人嗎?……好,我就告訴你,掛在上面那兩個家夥是什麽人。」

他指一指街旁,蓋在草席下的那兩條屍體。

「他們是叫什麽『贛南七俠』的家夥。名字我忘了,只記得比較壯的那個是八卦門弟子,另一個是什麽什麽鷹爪派的。最初他們來的時候,也說了跟你差不多的廢話呀。結果呢,五個給我們砍了喂狗。留下這兩個掛在這兒,就是要讓廬陵縣裏的人都記得:別指望世上有什麽俠士。」

這白臉小夥子年紀甚輕,說話時語氣卻無半點稚嫩,反而有一股極老練的邪氣。尤其當說到砍人喂狗、殺敵掛屍時,竟然隱隱流露出興奮狂熱的表情。

燕橫聽了這話,又看見他狂傲的神情,一時氣血上湧,勉強壓制著身體的顫抖。他此刻才明白,剛才那飯館的主人,何以有如斯強烈的恐懼。

燕橫從前遇過的奸險之徒,比如成都的馬牌幫蔡氏父子,又或者是顏清桐那小人,他們好歹也在外頭披一塊人皮裝裝模樣;但眼前這些人,完全沒有半點要掩飾作惡的意圖。

——他們到底是什麽人?光天白日下,幾十人騎馬帶劍大剌剌走入縣城,卻無官府阻撓?把敵人殺死掛屍許久,竟然無人敢取下來?

——還有剛才出現那些好像活死屍的人……也跟他們有關嗎?那些「活屍」,就是把我們錯當作這群家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