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破門六劍 第一章 野和尚(第4/7頁)

鄂兒罕後退,圓性卻不上步去追,只順著掃擊之勢將齊眉棍掄過半圈,同時雙掌在棍身上滑過,瞬間從雙手握棍中段,改變成持著棍尾一端,盡用了棍長五尺有余的優勢,再次大幅掃出,這次改攻下路,「烏龍翻江勢」劈殺鄂兒罕後退中的兩膝!

——長兵器之利,是不用改換架式高低,兵鋒已可覆蓋敵方從頭到腳全身!

鄂兒罕赫然感到下路有威脅襲來,驚異於敵人變招之猛之速,再也顧不了面子,拔腿躍後閃過這低掃棍,著地時又再急跌了數步,握劍的雙手大大攤開保持平衡,狀甚狼狽。

長棍夾沙塵貼地掃過,如鐮割草。

旁觀村民的眼目視力不足以捕捉那快棍,只見一抹殘影在地面刮過,帶有一種極為銳利的聲音,他們一時還錯覺,圓性手上那條木棍,不知何時化成利刃。

圓性趁機奔前追擊,雙手再次化為近身短打的兩頭握式,一個弓步朝鄂兒罕中路直進,兩拳有如推出般猛力沖前,以棍身中央直壓鄂兒罕喉頸!

鄂兒罕畢竟苦練劍術日久,很快就回復馬步平衡,見這壓棍攻來,他及時豎立雙劍,成二字架在胸前,僅僅將棍身抵住!

兩人變成近接以硬力相抗,三柄兵器緊緊互擠,他們的頭臉也頓時相距不足兩尺。

鄂兒罕感覺圓性那山崩般的勁力,一刻不放松地湧來。他吃力緊鎖雙臂關節,才勉強抵抗得了。

鄂兒罕近距看了圓性一眼,發現圓性雖一臉亂生的胡須,但其實面容甚年輕。

這等拳棒功夫。還要是個和尚。鄂兒罕心裏再無疑問。

「少林?」

圓性聽了微笑,回了一句:

「武當?」

圓性那笑容裏充滿了輕蔑。

意思是說:你這樣也算是武當?

這越過了鄂兒罕心裏的尊嚴最底線。

圓性突然感到棍上的抗力消失。代之是一種有如膠著的牽引之力。

鄂兒罕雙劍已變勢,從向前力推化為往斜下方帶下去。

「引進落空」之技。「太極劍」。

圓性的齊眉棍猝然被雙劍黏帶向鄂兒罕身側,失去了攻擊的準頭!

鄂兒罕接連再變,右劍仍搭著長棍中央往下帶,左劍卻已離開,遁最短的直線,以最小幅的動作,平平刺向圓性右目!

在近身纏戰中突起這變化,古劍尖鋒又在甚近的距離裏急刺而來,圓性似已無閃躲的余地——

在這刹那,圓性心裏感激一個人:

武當「兵鴉道」高手,尚四郎。

全因為在西安與尚四郎的一戰,圓性早已對「太極」不陌生。鄂兒罕一發動雙劍化勁,他就知道是什麽一回事。

——任何一個高手都會告訴你:在他們那種層次的對決裏,「知道」有多麽重要。

電光石火之間,鄂兒罕心頭狂喜。因為他刺出一劍的左手,從劍柄傳來了得手的觸感。

——我打敗了少林武僧!

那喜悅令他忽略了那觸感的微小差別:劍尖刺中的,是比人體任何部位都要堅硬的東西。

原來圓性早就捕捉這刺劍來勢,他略一側頭,用左半邊的夜叉銅面具額處,將這劍擋了下來!

鄂兒罕刹那間無法控制的喜悅,成了一個致命的錯誤:要能充分發揮「太極」那微妙得「一羽不能加」的功夫,必要具有在刀山血海、千軍萬馬中也絲毫不動之心,一旦為驚懼、遲疑、驕傲、輕慢等情緒所滯礙,就無法完全放開敏銳的官能,以感應敵人力量流向。

——就如西安一戰,桂丹雷迎尹英川八卦大刀劈下而色不變,正是他取勝關鍵。

單這一點,足見鄂兒罕的「太極」仍欠火候。

鄂兒罕赫然發現並未得手,右手劍急忙繼續化引圓性的長棍向下,以防他抽棍反擊。

可是已經沒有用。剛才那一刻的窒礙,已削弱了他的化勁;更何況他不是姚蓮舟這等「一心二用」的絕頂高手,左手的刺劍也影響了右劍的運行。

那化勁的弧線,已經不再圓。

齊眉棍脫離「太極」的控制。

用「太極」的人失卻了控制,就等於敗了。

鄂兒罕的化勁不靠眼目,只靠劍上觸感去確定對方齊眉棍所在;如今棍已經「消失」到不知哪兒去,他恐懼中只能做一件事:

把全身肌肉緊縮,準備迎受那棍擊。

一股像被鞭打的火辣痛楚襲擊左肋,鄂兒罕如遭電殛,吐出一口苦水!

他幸有物移教的自我催激法將那痛楚減低,強呼一口氣全速飛退,同時在身前亂舞雙劍花,欲阻圓性追擊——

圓性卻不必起步去追,原地屈膝化為低沉的前弓步,右手握棍尾猛沖,棍身從左手的銅拳甲裏疾吐而出!

六角鐵棍穿越那雙劍花之間的微細空隙,就像毒蛇騰身噬擊般準確,鄂兒罕胸骨應手破裂,黃須隨著「哇」一聲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