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破門六劍 第四章 學劍

童靜沉默地蹲在街道前,拿著一根樹枝,於沙土地上不知正在畫什麽,突然發現有個陰影從後面頭上投下來。

她慌忙把沙上畫的東西一手抹去,吃驚站起來轉身,看見出現在身後的正是練飛虹。

「你偷看什麽?」童靜紅著臉,急急又伸腳往沙土上再抹了幾抹,惱怒地怪叫。

「不就是看你在幹什麽。」練飛虹嬉皮笑臉的說。他身上到處都包裹著被波龍術王武當劍法所傷的創口,但臉上輕松的神情渾未被傷疲影響。飛虹先生雖年邁,但畢竟也有日夕苦練數十年的體能功力,經過一個早上的休息,已經從新恢復精神。

練飛虹指一指那亂成一堆的沙地:「我看見你好像在寫字。寫些什麽?」

「要你管!」童靜把樹枝折斷拋掉,扠著腰怒瞪飛虹先生,視線卻落在他那層層包裹的右臂上。一想到他這兩天展示的崆峒派超群絕藝,還有他為救護無辜而受此重創,童靜就無法再惱下去,眼神迅即軟化。

她拍拍手上泥塵,把住腰間的「靜物劍」,邁步走在廬陵縣城的大街上,要去察看巡視四處有何異狀。

練飛虹戴上鬥笠,左手拄著四尺鞭杆,也跟著童靜走。

「你有看見薛九牛那小子嗎?」

童靜搖搖頭:「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從前她這般被練飛虹亦步亦趨,總是很不快;可是現在荊大哥未回來,燕橫又跟著王大人出城去辦事,童靜感到頗是寂寞,有個同伴在身旁還是比較好。

——特別是燕橫,他一走了,她就覺得心裏有點不自在……

他們沿途遇見幾群縣民,他們都在按著王守仁的吩咐幹活:有的忙於把倉庫或大屋的窗戶側門用木板或家具封死,當成給婦孺和老人避難之地;有的正在收集竹竿,一根根地削尖成槍;有的把什麽可用的武器也都搬出來,哪管是幾代前打過仗、已經長滿銹的刀槍甲器,還是家裏日用的斧頭柴刀。

昨夜一戰,廬陵縣民很是振奮——他們從沒夢想過,世上有人能把波龍術王本尊打得夾著尾巴逃跑——但同時也知道這等於正式開戰。

波龍術王走前留下的屠城預告,王守仁和練飛虹他們都沒有告訴縣民,以免造成恐慌,可是縣民也都明白眼下形勢。一如荊裂所說,他們要有賭上性命的覺悟。

不少人看見昨夜那三十幾具屍體之後,就索性執拾僅有的財物,帶著家眷,天一亮就逃離了廬陵。

逃跑其實也不一定平安——外頭郊道上隨時有遊弋的術王眾馬隊出現,荒野裏亦有其他賊匪肆虐。但他們寧可冒險:「總勝過在城裏等死!給別的山賊殺掉還好;給術王殺的人,死後也得當他們的『幽奴』!」

鄰裏曾經苦勸這些人留下來:「到了外地你們要怎麽吃飯?」可是他們反駁:「全家當叫化——不,就算連子孫都是叫化,至少也活著!」

結果本來已經減少了許多的縣城人家,一個早上又走了三成以上。

但還是有人留下來。

他們遇見童靜和練飛虹,都停下手上工作,恭敬地朝兩人行禮,害得童靜很不好意思地叫他們繼續幹活。

這些留下來的縣民,都被王守仁和五位武者喚醒了。尤其看見了燕橫、虎玲蘭和練飛虹昨夜所受的創傷。

——面對暴虐,為什麽挺身保護我們家園的,是這些不相幹的人?為什麽不是我們自己?瞧瞧這些俠士的血。難道我們的血,比他們的還要貴重嗎?

童靜走著,觀看縣民在努力修整城門,他們還自發地唱起歌來,激勵士氣。

「他們……行嗎?」童靜憂心地問。

練飛虹沉默一輪,最後還是搖搖頭。

廬陵縣民雖然多,但占了不少是沒有戰鬥力的童叟;青壯跑掉了許多,能打的不是太年輕就是太老。就當連婦人都上陣去,戰力也是不夠。相比如餓狼的術王眾,縣民就如一群羊。

——術王弟子一般雖不是高手,但有奇詭的暗器和毒藥之助,更重要是殺慣了人。而昨夜來襲的波龍術王、霍瑤花這等頭領,更加是狼中之狼。

「即使殺得光術王弟子,也很可能是慘勝,令這縣城從此荒廢……」

童靜知道練飛虹在這種事情上從不開玩笑,她憂慮地沉默下來了。

——那麽只能靠王大人帶回來奇跡……

二人走到南面的城門附近,遠遠瞧見城墻頂上有一個身影。

那是島津虎玲蘭。她坐在城墻的一個石垛上,面朝著城外,支起了一邊腿,把長長的野太刀抱在懷中,好像是靠著它支撐上半身。

童靜看不清楚,蘭姐到底是坐在那兒睡著了,還是在監視敵人來犯。

虎玲蘭那陽光下紅衣燦爛的背影很是美麗。童靜出神地看著她好一會兒後,不知是在對自己還是對練飛虹嘆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