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鐵血之陣 第四章 圍陣

瓦窩在地上跌碎,窩裏的水與鮮血混和,瀉滿一地。

那個原本捧著瓦窩去救火的術王弟子,連慘叫也來不及,氣絕仆倒。

唐拔揮一揮手上的鐮刀,在地上灑出一行血跡。

一條身影越過他身旁,是反手拿著大刀的孟七河。他踏著既急又靜、八卦門有名的「夜戰步」迅速向前奔走。

另外兩個術王弟子,本來正蹲在溪流邊取水救火(他們早就看得出,這大火不可能救得了,只是害怕袖手旁觀,會被波龍術王懲罰,做做樣子而已),看見有敵人從不可能的方向急襲而來,慌忙都拋下容器,拿起擱在溪邊石頭上的兵刃。

孟七河帶著五個兄弟,已經走到他們一丈外的距離。這時他看見,旁邊草間有一堆物事。

他低頭細瞧,只見火光映照下,草堆裏現出好幾張蒼白、淒慘的臉孔,已是全無生命氣息。

全是被處決的人質首級。

寒意與怒氣同時從他脊梁升起。

「你們別出手。」

唐拔等一眾山賊,平日跟著孟七河去做買賣,不管是截劫商販或者入村繳糧,頭領總是嚴格約制他們,不可胡亂殺傷人命。

他們從來沒有聽見過,孟七河的聲線像此刻冷酷。

孟七河自知一雙手也不算幹凈,一樣也殺過官兵保甲或者商販的護衛;但如此把無法抵抗又不相幹的人像豬般宰殺,完全是另一種層次的惡。

八卦大刀已然舉起,拉到背後。

孟七河的步履一下子從輕巧變得沉重。

兩名術王弟子見對方有六人之多,本來頗是驚惶,但此刻見只有這個矮子,心想力足一戰,二人都舉著刀斧準備夾擊。

正當他們以為距離還遠時,孟七河卻突然發動,右步大大向前一邁,緊接將重心都放了上去,全身以之為軸心,拋出左足旋轉,連續又踩出第二步。只跨兩步,就已拉近了六、七尺的距離!

孟七河乘著旋身,雙手握刀從右肩強烈揮出,正是八卦門有名的「夜戰老八刀」裏最常用的一式「巽風割草轉環刀」!

站在較前那個術王弟子還未及反應,孟七河旋斬之勢已發,他卻一時無法判斷,孟七河刀鋒從何角度斬來——

「嗖」的一聲,緊接著是金屬和骨頭的碰響,八卦大刀猛烈斬過,術王弟子居前的右腿齊膝而斷!

波龍術王從未想到敵人能越過後山峭壁偷襲,派在這裏看守人質的幾名弟子自然不是什麽精挑好手。另一人赫見孟七河如此淩厲的刀招,知道不是自己所能對抗,頓時轉身欲逃。

但他怎可能跑得過孟七河那雙自小在山野活動、受過撫州八卦門嚴格鍛煉的腿足?

孟七河奔跑了三步就跳躍起來,一記前蹬腿踹在那術王弟子後心,踢得他大字撲倒在地。

他才爬起來,孟七河早就準備,一記八卦刀反劈,斬在那弟子肋間,肉裂骨碎,那術王弟子好像被拋出去,身體橫飛掉進溪裏,臉孔浸入水中,一動不動。

「不要殺他。」孟七河用刀指指地上斷了一腿那人。「讓他慢慢流幹血為止。」

他把染滿血的大刀擱在肩頭,走到被綁的大群泗塘村民跟前。臉上的殺氣消退了,代之以歉疚的神情。

「對不起,我們來晚了。」

◇◇◇◇

荊裂及時轉身,方才將倭刀拿到手,已經來不及拔刀,將刀連鞘垂直向上架起,霍瑤花橫掃而來的鋸刀,正好成十字砍在他刀鞘上!

霍瑤花怒氣極盛,左掌乘勢推按刀背,繼續以沉重的鋸刀壓向荊裂!

這推刀壓擊,正好針對荊裂單腿無法站穩的弱點。

如今的荊裂只能靠主動進攻壓制對手,無法作出有效的防守,被霍瑤花一推,只能腳步蹌踉地後退,拖著一條綁了裝甲無法屈曲的右腿,暴露出膝蓋受傷的事實。

已然飛過馬兒著地的波龍術王,怎會放過這再次夾擊荊裂的機會?他兩腿大張邁開步法,正擎劍向荊裂攻去,卻察覺有影子自左方迅速接近過來。

遠處的火光,映出一道金黃的劍芒。

「龍棘」越空而來,直取波龍術王頭臉,夾帶著異常強勁的氣勢!

燕橫半空中將躍勢全貫注在右手上,再次使出上次壓倒過波龍術王的「雌雄龍虎劍法·穹蒼破」!

——他從前都是靠一時感應和情緒刺激,才模仿師父使出這招來;但今次絕對不同,他已然能夠隨心而發,將「穹蒼破」真正變成屬於自己的劍技。

燕橫人劍一體,躍勢有如空中翺翔。

氣勁貫徹之下,竟引動他的腦海生起奇異幻象。

——某種在雲霧裏聳動的巨大東西。

技能的進步,也帶動精神進入更高一層境界。

波龍術王上次被這劍招壓得跪下,因而險遭童靜一劍取命,至今視為奇恥大辱,他哪會記不起?原本要沖往荊裂的身體馬上站住,將劍向面前一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