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無計悔多情(第3/13頁)

段正淳見著這等情景,心中酸楚不禁。木婉清見他兩滴清淚從臉頰上流了下來,不由得大是奇怪,問道:“你為甚麽哭了?”段正淳背轉臉去,擦幹了淚水,強笑道:“我哪裏哭了?多喝了幾杯,酒氣上湧。”木婉清不信,道:“我明明見到你哭。女人才哭,男人也會哭麽?我從來沒見男人哭過,除非是小孩兒。”

段正淳見她不明世事,更是難過,說道:“婉兒,日後我要好好待你,方能補我一些過失。你有甚麽心願,說給我聽,我一定盡力給你辦到。”

木婉清箭射段夫人後,正自十分擔憂,聽到他這般說,喜道:“我用箭射你夫人,你不怪我麽?”段正淳道:“正如你說:‘師恩深重,師命難違’,上代的事,與你並不相幹。我自是不怪你。只是你以後卻不可再對我夫人無禮。”木婉清道:“日後師父問起來,那怎麽辦?”

段正淳道:“你帶我去見你師父,我親自跟她說。”木婉清拍手道:“好,好!”隨即皺眉道:“我師父常說,天下男子都是負心薄幸之徒,他從來不見男子的。”

段正淳臉上閃過一絲奇異的神色,問道:“你師父從來不見男子?”木婉清道:“是啊,師父買米買鹽,都叫梁阿婆去買。有一次梁阿婆病了,叫她兒子代買了送來。師父很是生氣,叫他遠遠放在門外,不許他提進屋來。”

段正淳嘆道:“紅棉,紅棉,你又何必如此自苦?”

木婉清道:“你又說‘紅棉’了,到底‘紅棉’是誰?”段正淳微一躊躇,說道:“這件事不能永遠瞞著你,你師父的真名字,叫作秦紅棉,她外號叫作修羅刀。”木婉清點頭道:“嗯,怪不得你夫人一見我發射短箭的手法,便惡狠狠的問我,‘修羅刀秦紅棉’是我甚麽人。那時我可真的不知道,倒不是有意撒謊。原來我師父叫作秦紅棉,這名字挺美啊,不知她幹麽不跟我說。”

段正淳道:“我適才弄痛了你的手臂,這時候還痛嗎?”木婉清見他神色溫和慈祥,微笑道:“好得多了。咱們去瞧瞧……瞧瞧你兒子,好不好?我怕箭上的毒性一時去不凈。”段正淳道:“好!”站起身來,又道:“你有甚麽心願,說給我聽吧!”

木婉清突然滿臉紅暈,臉色頗為忸怩,低下了頭道:“只怕……只怕我射過你夫人,她……她惱了我。”段正淳道:“咱們慢慢求她,或許她將來就不惱了。”木婉清道:“我本來是不求人的,不過為了段郎,求求她也不打緊。”突然鼓起了勇氣,道:“鎮南王,我說了我的心願,你真的……真的一定給我辦到嗎?”

段正淳道:“只須我力之所及,定要教你心願得償。”木婉清道:“你說過的話,可不能賴。”段正淳臉現微笑,走到她的身邊,伸手輕輕撫摸她頭發,眼光中愛憐橫溢,說道:“我自然不賴。”木婉清道:“我和他的婚事,你要給我們作主,不許他負心薄幸。”說了這句話,臉上神采煥發。

段正淳臉色大變,慢慢退開,坐倒在椅中,良久良久,一言不發。木婉清感到情形不對,顫聲道:“你……你不答允麽?”段正淳說道:“你決計不能嫁給譽兒。”他喉音澀滯,語氣卻十分肯定。木婉清心中冰冷,淒然道:“為甚麽?他……親口答應了我的。”段正淳只說:“冤孽,冤孽!”木婉清道:“他如果不要我,我……我便殺了他,然後自殺。我……我在師父面前立過誓的。”段正淳緩緩搖頭,說道:“不能夠的!”木婉清急道:“我這就去問他,為甚麽不能?”

段正淳道:“譽兒……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見木婉清神色淒苦,便如十八年前秦紅棉陡聞噩耗時一般,再也無法忍耐,沖口說道:“你不能和譽兒成婚,也不能殺他。”木婉清道:“為甚麽?”段正淳道:“因為……因為……因為段譽是你的親哥哥!”

木婉清一對眼睛睜得大大地,幾乎不信自己的耳朵,顫聲道:“甚……甚麽?你說段郎是我哥哥?”段正淳道:“婉兒,你知道你師父是你什麽人?她是你的親娘。我……我是你的爹爹。”

木婉清又是驚恐,又是憤怒,臉上已無半分血色,頓足叫道:“我不信!我不信!我……我不信!”

突然間窗外幽幽一聲長嘆,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婉兒,咱們回家去罷!”木婉清驀地回過身來,叫道:“師父!”窗子呀的一聲開了,窗外站著一個中年女子,尖尖的臉蛋,雙眉修長,相貌甚美,只是眼光中帶著三分倔強,三分兇狠。

段正淳見到昔日的情人秦紅棉突然現身,又是驚詫,又是喜歡,叫道:“紅棉,紅棉,這幾年來,我……我想得你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