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燭畔鬢雲有舊盟(第4/15頁)

馬夫人笑道:“我可從來沒見過,你既內力未失,便使一陽指在紙窗上戳個窟窿,好不好?”段正淳眉頭微蹙,連使眼色,意思說:“我內力全無,那裏還能淩空點穴?我是在恐嚇敵人,你怎地不會意?”馬夫人卻連聲催促,道:“快動手啊,你只須在紙窗上戳個小窟窿,便能嚇退敵人,否則那可糟了,別讓敵人瞧出了破綻。”

段正淳又是一凜:“她向來聰明機伶,何以此刻故意裝傻?”正沉吟間,只聽馬夫人柔聲道:“段郎,你中了‘十香迷魂散’的烈性毒藥,任你武功登天,那也必內力全失。你如果還能淩空點穴,能在紙窗上用內力真氣刺一個小孔,那可就奇妙得緊了。”段正淳失驚道:“我……我是中了‘十香迷魂散’的歹毒迷藥?你怎麽……怎麽知道?”

馬夫人嬌聲笑道:“我給你斟酒之時,嘻嘻,好像一個不小心,將一包毒藥掉入酒壺中了。唉,我一見到你,就神魂顛倒,手足無措,段郎,你可別怪我。”

段正淳強笑道:“嗯,原來如此,那也沒什麽。”這時他已心中雪亮,知道已被馬夫人制住,若是狂怒喝罵,決計無補於事,臉上只好裝作沒事人一般,竭力鎮定心神,設法應付危局,尋思:“她對我一往情深,決不致害我性命,想來不過是要我答允永不回家,和她一輩子廝守,又或是要我帶她同回大理,名正言順的跟我做長久夫妻。那是她出於愛我的一片癡心,手段雖然過分,總也不是歹意。”言念及此,便即寬心。

果然聽得馬夫人問道:“段郎,你肯不肯和我做長久夫妻?”

段正淳笑道:“你這人忒是厲害,好啦,我投降啦。明兒你跟我一起回大理去,我娶你為鎮南王的側妃。”

秦紅棉和阮星竹聽了,又是一陣妒火攻心,均想:“這賤人有什麽好?你不答允我,卻答允了她。”

馬夫人嘆了一口氣,道:“段郎,早一陣我曾問你,日後拿我怎麽樣,你說大理地方濕熱多瘴,我去了會生病,你現下是被迫答允,並非出於本心。”

段正淳嘆了口氣,道:“小康,我跟你說,我是大理國的皇太弟,我哥哥沒有兒子,他千秋萬歲之後,便要將皇位傳了給我。我在中原不過是一介武夫,可是回到大理,便不能胡作非為,你說是不是呢?”馬夫人道:“是啊,那又怎地?”段正淳道:“這中間本來頗有為難之處,但你對我這等情切,竟不惜出到下毒的手段,我自然回心轉意了。天天有你這樣一個好人兒陪在身邊,我又不是不想。我既答允了帶你去大理,自是決無反悔。”

馬夫人輕輕“哦”了一聲,道:“話是說得有理。日後你做了皇上,能封我為皇後娘娘麽?”段正淳躊躇道:“我已有元配妻室,皇後是不成的……”馬夫人道:“是啊,我是個不祥的寡婦,怎能做皇後娘娘?那不是笑歪了通大理國千千萬萬人的嘴巴麽?”她又拿起木梳,慢慢梳頭,笑道:“段郎,剛才我說那個故事給你聽,你明白了我的意思罷?”

段正淳額頭冷汗涔涔而下,勉力鎮懾心神,可是數十年來勤修苦練而成的內功,全不知到了何處,便如一個溺水之人,雙手拚命亂抓,卻連一根稻草也抓不到。

馬夫人問道:“段郎,你身上很熱,是不是,我給你抹抹汗。”從懷中抽出一塊素帕,走到他身前,輕輕給他抹去了額頭的冷汗,柔聲道:“段郎,你得保重身子才好,酒後容易受涼,要是有什麽不適,那不是教我又多擔心麽?”

窗內段正淳和窗外蕭峰聽了,都是感到一陣難以形容的懼意。

段正淳強作微笑,說道:“那天晚上你香汗淋漓,我也曾給你抹了汗來,這塊手帕,我十幾年來一直帶在身邊。”

馬夫人神色靦腆,輕聲道:“也不怕醜,十多年前的舊事,虧你還好意思說?你取出來給我瞧瞧。”

段正淳說十幾年來身邊一直帶著那塊舊手帕,那倒不見得,不過此刻卻倒真便在懷裏。他容易討得女子歡心,這套本事也是重要原因,令得每個和他有過風流孽緣的女子,都信他真正愛的便是自己,只因種種難以抗拒的命運變故,才無法結成美滿姻緣。他想將這塊手巾從懷中掏出來,好令她顧念舊情,哪知他只手指微微一動,手掌以上已全然麻木,這“十香迷魂散”的毒性好不厲害,竟然無力去取手巾。

馬夫人道:“你拿給我瞧啊!哼,你又騙人。”段正淳苦笑道:“哈哈,醉得手也不能動了,你給我取了出來罷。”馬夫人道:“我才不上當呢。你想騙我過來,用一陽指制我死命。”段正淳微笑道:“似你這般俏麗無比的絕世美人,就算我是十惡不赦的兇徒,也舍不得在你臉上輕輕劃半道指甲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