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夢裏真真語真幻(第2/13頁)

李秋水微笑道:“小師父是少林派高僧,我不過試試你的功力。嗯,原來少林派名頭雖響,調教出來的高僧也不過這麽樣。可得罪了,真正對不起。”

虛竹躺在地下,透過她臉上所蒙的白綢,隱隱約約可見到她面貌,只見她似乎四十來歲年紀,眉目甚美,但臉上好像有幾條血痕,又似有什麽傷疤,看上去朦朦朧朧的,不由得心中感到一陣寒意,說道:“我是少林寺中最沒出息的小和尚,前輩不能因小僧一人無能,便將少林派小覷了。”

李秋水不去理他,慢慢走到童姥身前,說道:“師姊,這些年來,小妹想得你好苦。總算老天爺有眼睛,教小妹再見師姊一面。師姊,你從前待我的種種好處,小妹日日夜夜都記在心上……”

突然間又是白光一閃,童姥一聲慘呼,白雪皚皚的地上登時流了一大攤鮮血,童姥的一條左腿竟已從她身上分開。

虛竹這一驚非同小可,怒聲喝道:“同門姊妹,怎能忍心下此毒手?你……你……你簡直是禽獸不如!”

李秋水緩緩回過頭來,伸左手揭開蒙在臉上的白綢,露出一張雪白的臉蛋。虛竹一聲驚呼,只見她臉上縱橫交錯,共有四條極長的劍傷,劃成了一個“井”字,由於這四道劍傷,右眼突出,左邊嘴角斜歪,說不出的醜惡難看。李秋水道:“許多年前,有人用劍將我的臉劃得這般模樣。少林寺的大法師,你說我該不該報仇?”說著又慢慢放下了面幕。

虛竹道:“這……這是童姥害你的?”李秋水道:“你不妨問她自己。”

童姥斷腿處血如潮湧,卻沒暈去,說道:“不錯,她的臉是我劃花的。我……我練功有成,在二十六歲那年,本可發身長大,與常人無異,但她暗加陷害,使我走火入魔。你說這深仇大怨,該不該報復?”

虛竹眼望李秋水,尋思:“倘若此話非假,那麽還是這個女施主作惡於先了。”

童姥又道:“今日既然落在你手中,還有什麽話說?這小和尚是‘他’的忘年之交,你可不能動小和尚一根寒毛。否則‘他’決計不能放過你。”說著雙眼一閉,聽由宰割。

李秋水嘆了口氣,淡淡的道:“姊姊,你年紀比我大,更比我聰明得多,但今天再要騙信小妹,可也沒這麽容易了。你說的他……他……他要是今日尚在世上,這七寶指環如何會落入你手中?好罷!小妹跟這位小和尚無冤無仇,何況小妹生來膽小,決不敢和武林中的泰山北鬥少林派結下梁子。這位小師父,小妹是不會傷他的。姊姊,小妹這裏有兩顆九轉熊蛇丸,請姊姊服了,免得姊姊的腿傷流血不止。”

虛竹聽她前一句“姊姊”,後一句“姊姊”,叫得親熱無比,但想到不久之前童姥叫烏老大服食兩顆九轉熊蛇丸的情狀,不由得背上出了一陣冷汗。

童姥怒道:“你要殺我,快快動手,要想我服下斷筋腐骨丸,聽由你侮辱譏刺,再也休想。”李秋水道:“小妹對姊姊一片好心,姊姊總是會錯了意。你腿傷處流血過多,對姊姊身子大是有礙。姊姊,這兩顆藥丸,還是吃了罷。”

虛竹向她手中瞧去,只見她皓如白玉的掌心中托著兩顆焦黃的藥丸,便和童姥給烏老大所服的一模一樣,尋思:“童姥的業報來得好快。”

童姥叫道:“小和尚,快在我天靈蓋上猛擊一掌,送姥姥歸西,免得受這賤人淩辱。”李秋水笑道:“小師父累了,要在地下多躺一會。”童姥心頭一急,噴出了一口鮮血。李秋水道:“姊姊,你一條腿長,一條腿短,若是給‘他’瞧見了,未免有點兒不雅,好好一個矮美人,變成了半邊高、半邊低的歪肩美人,豈不是令‘他’大為遺憾?小妹還是成全你到底罷!”說著白光閃動,手中已多了一件兵刃。

這一次虛竹瞧得明白,她手中握著一柄長不逾尺的匕首。這匕首似是水晶所制,可以透視而過。李秋水顯是存心要童姥多受驚懼,這一次並不迅捷出手,拿匕首在她那條沒斷的右腿前比來比去。

虛竹大怒:“這女施主忒也殘忍!”心情激蕩,體內北冥真氣在各處經脈中迅速流轉,頓感雙腿穴道解開,酸麻登止。他不及細思,急沖而前,抱起童姥,便往山峰頂上疾奔。

李秋水以“寒袖拂穴”之技拂倒虛竹時,察覺他武功十分平庸,渾沒將他放在心上,只是慢慢炮制童姥,叫他在一旁觀看,多一人在場,折磨仇敵時便增了幾分樂趣,要直到最後才殺他滅口,全沒料到他居然會沖開自己以真力封閉了的穴道。這一下出其不意,頃刻之間虛竹已抱起童姥奔在五六丈外。李秋水拔步便追,笑道:“小師父,你給我師姊迷上了麽?你莫看她花容月貌,她可是個九十六歲的老太婆,卻不是十七八歲的大姑娘呢。”她有恃無恐,只道片刻間便能追上,這小和尚能有多大氣候?哪知道虛竹急奔之下,血脈流動加速,北冥真氣的力道發揮了出來,愈奔愈快,這五六丈的相距,竟然始終追趕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