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解不了 名韁系嗔貪(第3/15頁)

虛竹點頭道:“確實如此,這些圖解若讓功力不足之人見到了,那比任何毒藥利器更有禍害,幸虧他們沒有進來。”蘭劍微笑道:“主人真是好心,依我說啊,要是讓他們一個個練功而死,那才好看呢。”

虛竹道:“我練了幾招,只覺精神勃勃,內力充沛,正好去給他們拔除一些生死符。你們上去睡一睡,休息一會。”五人從地道中出來,虛竹回入大廳,拔除了三人的生死符。

此後虛竹每日替群豪拔除生死符,一感精神疲乏,便到石室中去練習上乘武功。四姝在石室外相候,再也不敢踏進一步。虛竹每日亦抽暇指點四姝及九部諸女的武功。

如此直花了二十余天時光,才將群豪身上的生死符拔除幹凈,而虛竹每日精研石壁上的圖譜,武功也是大進,比之初上縹緲峰時已大不相同。

群豪當日臣服於童姥,是為生死符所制,不得不然,此時靈鷲宮易主,虛竹以誠相待,以禮相敬,群豪雖都是桀傲不馴的人物,卻也感恩懷德,心悅誠服,一一拜謝而去。

待得各洞主、各島主分別下山,峰上只剩下虛竹一個男子。他暗自尋思:“我自幼便是孤兒,全仗寺中師父們撫養成人,倘若從此不回少林,太也忘恩負義。我須得回到寺中,向方丈和師父領罪,才合道理。”當下向四姝及九部諸女說明原由,即日便要下山,靈鷲宮中一應事務,吩咐由九部之首的余婆、石嫂、符敏儀等人會商處理。

四姝意欲跟隨服侍,虛竹道:“我回去少林,重做和尚。和尚有婢女相隨,天下焉有是理?”說之再三,四姝總不肯信。虛竹拿起剃刀,將頭發剃個清光,露出頂上的戒點來。四姝無奈,只得與九部諸女一齊送到山下,灑淚而別。

虛竹換上了舊僧衣,邁開大步,東去嵩山。以他的性情,路上自然不會去招惹旁人,而他這般一個衣衫襤褸的青年和尚,盜賊歹人也決不會來打他的主意。一路無話,太太平平的回到了少林寺。

他重見少林寺屋頂的黃瓦,心下不禁又是感慨,又是慚愧,一別數月,自己幹了許許多多違反清規戒律之事,殺戒、淫戒、葷戒、酒戒,不可赦免的“波羅夷大戒”無一不犯,不知方丈和師父是否能夠見恕,許自己再入佛門。

他心下惴惴,進了山門後,便去拜見師父慧輪。慧輪見他回來,又驚又喜,問道:“方丈差你出寺下書,怎麽到今天才回來?”

虛竹俯伏在地,痛悔無已,放聲大哭,說道:“師父,弟子……弟子真是該死,下山之後,把持不定,將師父……師父平素的教誨,都……都不遵守了。”慧輪臉上變色,問道:“怎……怎麽?你沾了葷腥麽?”虛竹道:“是,還不只沾了葷腥而已。”慧輪罵道:“該死,該死!你……喝了酒麽?”虛竹道:“弟子不但喝酒,而且還喝得爛醉如泥。”慧輪嘆了一口長氣,兩行淚水從面頰上流下來,道:“我看你從小忠厚老實,怎麽一到花花世界之中,便竟墮落如此,咳,咳……”虛竹見師父傷心,更是惶恐,道:“師父在上,弟子所犯戒律,更有勝於這些的,還……還犯了……”還沒說到犯了殺戒、淫戒,突然間鐘聲當當響起,每兩下短聲,便略一間斷,乃是召集慧字輩諸僧的訊號。

慧輪立即起身,擦了擦眼淚,說道:“你犯戒太多,我也無法回護於你。你……你……自行到戒律院去領罪罷!這一下連我也有大大的不是。唉,這……這……”說著匆匆奔出。

虛竹來到戒律院前,躬身稟道:“弟子虛竹,違犯佛門戒律,恭懇掌律長老賜罰。”他說了兩遍,院中走出一名中年僧人來,冷冷的道:“首座和掌律師叔有事,沒空來聽你的,你跪在這裏等著罷!”虛竹道:“是!”這一跪自中午直跪到傍晚,竟沒人過來理他。幸好虛竹內功深厚,雖不飲不食的跪了大半天,仍是渾若無事,沒絲毫疲累。

耳聽得暮鼓響起,寺中晚課之時已屆,虛竹低聲念經懺悔過失。那中年僧人走將過來,說道:“虛竹,這幾天寺中正有大事,長老們沒空來處理你的事。我瞧你長跪念經,還真有虔誠悔悟之意。這樣罷,你先到菜園子去挑糞澆菜,靜候吩咐。等長老們空了之後,再叫你來問明實況,按情節輕重處罰。”虛竹恭恭敬敬的道:“是,多謝慈悲。”合十行禮,這才站起身來,心想:“不將我立即逐出寺門,看來事情還有指望。”心下甚慰。

他走到菜園子中,向管菜園的僧人說道:“師兄,小僧虛竹犯了本門戒律,戒律院的師叔罰我來挑糞澆菜。”

那僧人名叫緣根,並非從少林寺出家,因此不依“玄慧虛空”字輩排行。他資質平庸,既不能領會禪義,練武也沒什麽長進,平素最喜多管瑣碎事務。這菜園子有兩百來畝地,三四十名長工,他統率人眾,倒也威風凜凜,遇到有僧人從戒律院裏罰到菜園來做工,更是他大逞威風的時候。他一聽虛竹之言,心下甚喜,問道:“你犯了什麽戒?”虛竹道:“犯戒甚多,一言難盡。”緣根怒道:“什麽一言難盡。我叫你老老實實,給我說個明白。莫說你是個沒職司的小和尚,便是達摩院、羅漢堂的首座犯了戒,只要是罰到菜園子來,我一般要問個明白,誰敢不答?我瞧你啊,臉上紅紅白白,定是偷吃葷腥,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