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雪 第二夜(第2/8頁)

怎麽了?薛紫夜變了臉色:觀心術是柔和的啟發和引誘,用來逐步的揭開被遺忘的記憶,不可能導致如今這樣的結果!這血……難道是?她探過手去,極輕地觸摸了一下他的後腦。細軟的長發下,隱約摸的到一枚冷硬的金屬。

她不敢再碰,因為那一枚金針,深深地紮入了玉枕死穴。她小心翼翼地沿著頭顱中縫摸上去,在靈台、百匯兩穴又摸到了兩枚一模一樣的金針。

她變了臉色:金針封腦!

難道,他的那一段記憶,已經被某個人封印?那是什麽樣的記憶……關系著什麽樣的秘密?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屠戮了整個摩迦一族,殺死了雪懷?

她握著銀針,俯視著那張苦痛中沉睡的臉,眼裏忽然間露出了雪亮的光。

月下的雪湖。冰封在水下的那張臉還是這樣的年輕,保持著十六歲時候的少年模樣,然而匍匐在冰上的女子卻已經是二十多的容顏。

她伏在冰上,對著那個微笑的少年喃喃自語。

雪懷……雪懷,你知道麽?今天,我遇到了一個我們都認識的人。

你還記得那個被關在黑屋子裏的孩子麽?這麽多年來,只有我陪你說說話,很寂寞吧?看到了認識的人,你一定覺得也很開心吧?雖然他已經不記得了,但畢竟,那是你曾經的同伴,我的弟弟。

你們曾經那麽要好,也對我那麽好。

所以,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把明介治好。

不惜一切,我也一定要追索出當年的真像,替摩迦全族的人復仇!

――――――――――――――――

將手裏的藥丸扔出去,雪鷂一個飛撲叼住,銜回來給他,咕咕的得意。

再扔出去。再叼回來。

在這種遊戲繼續到二十五次的時候,霍展白終於覺得無趣。

自從他被飛針紮中後,死人一樣地昏睡了整整兩天,然而醒來的時候身邊竟然沒有一個人,榻邊的小幾上只放了一盤冷了的飯菜,和以前眾星拱月的待遇大不相同。但是知道那個女人一貫做事古怪,他也不問,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又吃,閑著的時候就和雪鷂做做遊戲。

這樣又過去了三天。

他的耐心終於漸漸耗盡。開始左顧右盼,希望能在館裏找到一兩個侍女,問問這那個死女人究竟去了哪裏,竟然將他那麽重要的一個垂危病人扔在這裏自生自滅。

墻上掛了收回的九面回天令,他這裏還有一面留了八年的——今年的病人應該早已看完了,可這裏的人呢?都死哪裏去了?他還急著返回臨安去救沫兒呢!

可惜的是居然連綠兒都不見了人影,問那幾個來送飯菜的粗使丫頭,又問不出個所以——那個死女人對手下小丫頭們的管束之嚴格,八年來他已經見識過。

他悶在這裏已經整整三天。

“人呢?人呢?”他終於忍不住大叫了一聲,震的塵土簌簌下落,“薛紫夜,你再不出來,我要把這裏拆了!”

“喲,七公子好大的脾氣。”獅吼功果然是有效的,正主兒立刻被震了出來。薛紫夜五天來第一次出現,推開房門施施然進來,手裏托著一套銀針:“想挨針了?”

他一看到她就沒了脾氣。

“嘿嘿……想你了嘛。”他低聲下氣地陪笑臉,知道目下自己還是一條砧板上的魚,“這幾天你都去哪裏啦?不是說再給我做一次針灸麽?你要再不來——”

“嗯?”薛紫夜拈著針,冷哼著斜看了他一眼。

“你要再不來,這傷口都自己長好啦!”他繼續陪笑。

她看也不看,一反手,五支銀針就甩在了他胸口上,登時痛得他說不出話來。

“好的差不多了,再養幾天,可以下床。”搭了搭脈,她面無表情的下了結論,敲著他的胸口,“你也快到而立之年了,動不動還被揍成這樣——你真的有自己號稱的那麽厲害麽?可別吹牛來騙我這個足不出戶的女人啊。”

“你沒看到我一劍平天下的雄姿英發嘛……我可是昔年被鼎劍閣主親授墨魂劍的人啊!”他翻了翻白眼。

“我看你挨打的功夫倒算是天下第一,”薛紫夜卻沒心思和他說笑,只是小心翼翼地探手過來繞到他背後,摸著他肩胛骨下的那一段脊椎,眉頭微微蹙起,“這次這裏又被傷到了。以後再不小心,癱了別找我。這不是開玩笑。”

她甚至比他自己更熟悉這具傷痕累累的身體:他背後有數條長長的疤,幹脆利落地劃過整個背部,仿佛翅膀被唰的一聲斬斷留下的痕跡。那,還是她三年前的傑作——在他拿著七葉明芝從南疆穿過中原來到藥師谷的時候,她從他背部挖出了足足一茶杯的毒砂。

她的手指輕輕叩在第四節脊椎上,疼痛如閃電一樣沿著背部串入了腦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