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鐵廳烈火(第2/16頁)

那女孩解下背後的包裹,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個布包打開,燭光下各人瞧得明白,赫然是一對幹枯的人手,旁邊還有一塊白布,滿寫著血字。趙半山道:“你說給各位聽吧。”

那小姑娘捧著一雙人手,淚如雨下,哽咽道:“我爹爹生了病,已好久躺著不能起來。有一天,這姓陳的突然帶了另外三個惡人,半夜裏來到我家,說是奉王爺之命,要爹爹說太極拳什麽九訣的秘奧,不知怎樣,他們爭吵起來。我弟弟嚇得哭叫出聲,這姓陳的抓住了他,揚起寶劍威嚇我爹爹,說道要是不說,就將我弟弟一劍殺死。我爹爹說了幾句話,我也不懂,他……他……就將我弟弟殺死了。”說到這裏,眼淚更是不絕流下。

胡斐叫道:“這樣的惡人,還不快宰了。”那小姑娘提起衣袖抹了抹眼淚,說道:“後來我爹爹跟他們動手,他們人多,我爹爹又生著病,就給這壞人害死了。後來孫伯伯來到我家裏,我就跟他說……”小姑娘不懂武林之中的恩怨關節,說起來有點不明不白。

趙半山插口道:“她說的孫伯伯,就是廣平府太極門的掌門人孫剛峰。”這個人的名頭大家是知道的,於是都點了點頭。

那小姑娘又道:“孫伯伯想了幾天,忽然叫我過去,他拿出刀來,一刀砍下了自己的左手,蘸了血寫成這封血書,又將刀子放在桌子上,用力把右手揮在刀口上,又砍下了右手,叫我……叫我……送去回疆給趙伯伯,說太極門中除了趙伯伯,再無旁人報得我爹爹血仇……”眾人聽得面面相覷,只覺得這真是人間的一件極大慘事,只是那小姑娘說得太不清楚,實在不懂。

趙半山道:“這孫剛峰在下是識得的,當年他瞧不起我趙半山,曾來溫州跟我打過一場架,想不到竟因如此,心中有了我趙某人的影子。”眾人心想:“這一場架,定是孫剛峰輸了。”

趙半山又道:“孫剛峰這封血書上說,他是廣平太極門掌門,自愧無能,收拾不下這姓陳的叛徒,因此砍下雙手,送給我趙某人,信上說什麽‘久慕趙爺雲天高義,急人之難’雲雲。嘿,他送我一對手掌,再加一頂大帽子,趙某人雖跟他沒半點交情,這件事可不能不給他辦了。”

陳禹慘白著臉,說道:“這封血書,未必是我孫師伯的親筆,我得瞧瞧。”說著慢慢走到小姑娘身旁,去取血書,突然手腕一翻,寒光閃處,右手中一柄匕首已指著小姑娘的後心,叫道:“好,那就同歸於盡。”

這一下變生不測,眾人均未料及。趙半山搶上兩步,待要奪人,卻見陳禹左臂緊緊扼在呂小妹頸中,低沉著嗓子喝道:“你再上前一步,這女娃子的性命就是你害的。”趙半山一驚,自然而然地倒退一步,一時徬徨無計,心想:“那便如何是好?若是七弟在此,他定有計較。”要知趙半山忠厚老實,對付奸詐小人實非其長,處此困境,不自禁想起那足智多謀的七弟武諸葛徐天宏來。

陳禹右手的匕首刺破呂小妹後心衣服,刃尖抵及皮肉,要使趙半山無法用暗器打落匕首,雙目瞪住了趙半山,說道:“趙三爺,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就是發暗器打瞎我這雙招子,姓陳的決不還手。”趙半山手中扣了兩枚錢鏢,本擬射他雙目,只要他矮身一躲或是伸手一護,就可俟機救人,豈知此人見事得快,先行出言點破了自己的用意。

一時之間大廳上登成僵局。

陳禹目不轉瞬地瞪著趙半山,防他有甚異動,口中卻在對王氏兄弟說話:“王大哥,王二哥,趙三爺今兒跟兄弟過不去,你二位可知其中原由?”王氏兄弟與他同府當差,雖然並不怎麽交好,但陳禹生性圓滑,平日人緣甚好,若不是二王忌憚趙半山武功了得,早已出言勸解。王劍英接口道:“聽趙三爺說,他也是受人之托,未必明白真相。只怕這中間有什麽誤會,也是有的。”陳禹冷笑一聲,道:“誤會倒是沒有。王大哥,兄弟進福公子府之前,是在定親王府當差,這個你是知道的了?”王劍英道:“是啊,你是定王爺推薦給福公子的。王爺大大誇你精明能幹哪。”陳禹道:“適才趙三爺說道,兄弟傷了這小姑娘的父親,這件事是有的。可是兄弟是奉了王爺之命,你我同是吃府門飯的人,主人家有差使交下來,你能違命麽?”王劍英這才明白,他借著與自己一問一答,是在向趙半山解說這回事的來龍去脈,於是又接一句:“這叫做奉命差遣,概不由己,那也怪不得你陳兄弟。”

趙半山在回疆接到孫剛峰的血書,立即帶同呂小妹趕到廣平府,但無法找著孫剛峰,當下又到北京找人,一查之下,得悉陳禹已隨同福公子南下。他胯下所騎,是駱冰那匹銀霜逐電駒,不過兩天功夫,已從北京追到商家堡來。陳禹如何害死呂希賢父子,他確是不甚了了。呂小妹年幼,原已說不明白,多問得幾句,她就眼眶一紅,小嘴一扁,抽抽噎噎地哭個不停。這時聽陳禹要言明此事根由,正中下懷,道:“好,你曾說過,天下之事擡不過一個理字。你倒說說看。那呂希賢是你師叔,就算他犯了彌天大罪,也不能由你下手,致他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