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七心海棠(第3/8頁)

胡斐點頭道:“你大師兄也想要娶你三師姊,是不是?”程靈素道:“這些事過去很久了,我也不大明白。只知道大師哥本來是有師嫂的,三師姊喜歡大師哥,便把師嫂毒死了。”胡斐“啊”的一聲,只覺學會了下毒的功夫,實是害多利少,自然而然的會殘忍起來。

程靈素又道:“大師哥一氣之下,給三師姊服了一種毒藥,害得她駝了背,跛了腳。二師哥暗中一直喜歡著三師姊,她雖然殘廢,卻並不嫌棄,便和她成了婚。也不知怎麽,他們成婚之後,大師哥卻又想念起三師姊的諸般好處來,竟然又去纏著她。我師父給他們三人弄得十分心煩,不管怎麽開導教訓,這三人反反復復,總是糾纏不清。倒是我二師哥為人比較正派,對妻子始終沒有二心。他們在這洞庭湖邊用生鐵鑄了這座藥王莊,莊外又種了血矮栗,原先本是為了防備大師哥糾纏,後來他夫婦倆在江湖上多結仇家,這藥王莊又成了他們避仇之處了。”

胡斐點頭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江湖上說到毒手藥王時說法不同,有的說是個秀才相公,有的說是個粗豪大漢,有的說是個駝背女子,更有人說是個老和尚。”程靈素道:“真正的毒手藥王,其實也說不上是誰。我師父挺不喜歡這個名頭。他說:‘我使用毒物,是為了治病救人,稱我“藥王”,那是愧不敢當,上面再加“毒手”二字,難道無嗔老和尚是隨便殺人的麽?’只因我師父使用毒物出了名,我三位師兄師姊又使得太濫,有時不免誤傷好人,因此‘毒手藥王’這四個字,在江湖上名頭弄得十分響亮。師父不許師兄師姊泄露各人身分姓名,這麽一來,只要什麽地方有了離奇的下毒案件,一切帳便都算在‘毒手藥王’四字頭上,你瞧冤是不冤?”

胡斐道:“那你師父該當出頭辯個明白啊。”程靈素嘆道:“這種事也是辯不勝辯……”說到這裏,已將胡斐的五只手指推拿敷藥完畢,站起身來,道:“咱們今晚還有兩件事要辦,若不是……”說到這裏突然住口,微微一笑。

胡斐接口道:“若不是我不聽話,這兩件事就易辦得很,現下不免要大費手腳。”

程靈素笑道:“你知道就好啦,走吧!”胡斐指著躺在地下的慕容景嶽道:“又要請君入籮?”程靈素笑道:“勞您的大駕。”胡斐抓起慕容景嶽背上衣服,將他放入竹籮,放在肩上挑起。

程靈素在前領路,卻是向西南方而行,走了三裏模樣,來到一座小屋之前,叫道:“王大叔,去吧!”屋門打開,出來一個漢子,全身黑漆漆的,挑著一副擔子。胡斐心想:“又有奇事出來啦!”有了前車之鑒,哪裏還敢多問,當下緊緊跟在程靈素身後,當真不離開她身邊三步。程靈素回眸一笑,意示嘉許。

那漢子跟隨在二人之後,一言不發。程靈素折而向北,四更過後,到了藥王莊外。

她從竹籮中取出三大叢藍花,分給胡斐和那漢子每人一叢,於是徑越血矮栗而過,到了鐵鑄的圓屋外面,叫道:“二師哥,三師姊,開不開門?”連問三聲,圓屋中寂無聲息。

程靈素向那漢子點點頭。那漢子放下擔子,擔子的一端是個風箱。他拉動風箱,燒紅炭火,熔起鐵來,敢情是個鐵匠。胡斐看得大奇。又過片刻,只見那漢子將燒紅的鐵汁澆在圓屋之上,摸著屋上的縫隙,一條條的澆去,原來竟是將鐵屋上啟閉門窗的通路一一封住。姜鐵山和薛鵲雖在屋中,想是忌憚程靈素厲害,竟然不敢出來阻擋。

程靈素見鐵屋的縫隙已封了十之八九,這時屋中人已無法突圍而出,於是向胡斐招招手。兩人向東越過血矮栗,向西北走了數十丈,只見遍地都是大巖石。程靈素口中數著腳步,北行幾步,又向西幾步,輕聲道:“是了!”點了燈籠一照,只見兩塊大巖石之間有個碗口大小的洞穴,洞上又用一塊巖石淩空擱著。程靈素低聲道:“這是他們的通氣孔。”取出那半截蠟燭點燃了,放在洞口,與胡斐站得遠遠地瞧著。

蠟燭點著後,散出極淡的輕煙,隨著微風,裊裊從洞中鉆了進去。

瞧了這般情景,胡斐對程靈素的手段更是敬畏,但想到鐵屋中人給毒煙這麽一薰,哪裏還有生路?不自禁地起了憐憫之念,心想:“這淡淡輕煙,本已極難知覺,便算及時發見,堵上氣孔,最後還是要窒息而死,只差在死得遲早而已。難道我眼看著她幹這種絕戶滅門的毒辣行徑,竟不加阻止麽?”

只見程靈素取出一把小小團扇,輕煽燭火,蠟燭上冒出的輕煙盡數從巖孔中鉆了進去,胡斐再也忍耐不住,霍地站起,說道:“靈姑娘,你那師兄師姊,與你當真有不可解的怨仇麽?”程靈素道:“沒有呀。”胡斐道:“你師父傳下遺命,要你清理門戶,是不是?”程靈素道:“眼下還沒到這個地步。”胡斐道:“那……那……”心中激動,不知如何措辭,一時說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