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 一 章 牧野之風

幼稚的童心總是無牽無掛,無憂無慮的。所以,牧野靜風絲毫沒有意識到當他夢醒時分,便將步入一條他從未想象過的路——也許,對一個四歲的孩子來說,並不會有真正意義上的“想象”。

他睡得那麽沉,那麽香,以至於嘴角處已掛下了“銀鏈子”,他都一無所知。月光從窗口酒進,照在小牧野靜風的身上。可以看見他的臉如粉雕玉琢般讓人愛不忍釋。

隔壁的屋子仍亮著燭光。燭光下坐著一個讓人一見便日吟淡歌清詩般的女子,她雖已為人婦為人母,但她的韻味卻未因此而減一分一毫。相反,讓人一見總有微醉之感,心神也會恍惚起來。

醇的酒才會是最美的酒,成熟的女人才能美到極致!而這淡歌淡詩般的女人的眉目間卻有一種揮之不去的郁郁。愁鎖青黛,原來也是難覓的一種美。她在細心地打理著一個包裹,包裹裏有小孩兒的衣物,都洗熨得服服帖貼,還有一頂小虎頭帽,幾塊好看的卻又不值錢的五彩石,一只青銅心鎖

她把包裹結好又打開,然後再結好,如此反反復復。其實該記起來的東西都已記起來了,可她總想會不會還落下了什麽東西。其實,未能擱下的是她的慈母之心

屋中還有一個偉岸挺拔站立著的身影,他一直在屋中背著手慢慢地踱步,速度很慢卻從未停歇。當他面向燭火時,可以看到一張俊朗得近乎完美的臉型。只是似乎不十分象中土人士,他那高挺的鼻梁,微陷的雙目與北疆的某個遊牧民族的特征很相似,但他星辰般的眸子卻如點漆,這又昭示著他體內有中土之人的血液。

終於,他停下了腳步,緩緩轉身,望者女子道:“阿清,此去不應山有二百多裏路,我需得出發了,免得天明之前還不能趕至。”此時已是夜色深沉,離天明時分不過數個時辰,二百裏路要在幾個時辰內趕至,豈非難比登天?莫非他有卓絕不凡的身手不成?可又為何偏偏要在天明之前趕至不應山?

不應山,四周方圓十裏皆是窮山惡水,怪獸野蟒層出不窮,可謂飛鳥難度之地,尋常人等根本不願涉足其中。而不應山則於中央突兀而起,高逾千萬丈,山腳處是清水翠林,山頂上卻是積雪皚皚。沒有人知道不應山山巔會是什麽樣,但關於它的歌謠卻是唱了一首又一首。

也許,山巔是神靈之地?也許,山巔是群魔亂舞之土?

被稱作阿清的顯然是屋中男人的妻子,已是數載夫妻仍是如此昵稱,可見他們情意之切。

阿清名為楚清。楚清聞言身軀不由一震,低聲道:“笛郎,難道不能遲些時日嗎?哪怕哪怕遲上一日也好!”

男子緩慢而堅決地搖了搖頭,他低聲道:“當風兒降臨於世時,便已注定他不僅僅屬於我們,還屬於天下更多的人。”

楚清已是淚水盈盈,她顫聲道:“可是,疼他愛他的是你我,為什麽別的孩子能享天倫,而風兒卻不能?”

男子微俯身體,攏著楚清的手,柔聲道:“五年前,你便知道會有今天的,你也曾說過你不會後悔。風兒能做他該做的事,成為一個他應該成的人,你應該高興才是!”

他如此安慰楚清,其實他自己也是極其矛盾的!但他永遠也不會改變初衷的!楚清哀傷地看著她的男人,道:“五年的時間,已可以改變許許多多的東西,也許你所做的,已沒有太多的意義了”

男人慢慢站直,眼望窗外。良久,方道:“有些事情,只要存在哪怕一絲一毫的可能,就不允許對它有一絲一毫的疏忽。”

他伸出寬大的手掌,對楚清道:“把包裹交給我吧。”

楚清下意識地一把抱住了包裹,泣聲道:“不,不能”

男人嘆息一聲,輕撫楚清纖弱的雙肩,溫柔地道:“給我吧。”頓了一頓,他又道:

“阿清,你是個明白事理之人,其實我又何嘗能輕易割舍?也許十年,二十年之後,我們還能見到風兒”他將包裹一點點地抽出,楚清一點點地松脫,她那美麗的臉龐溢滿淚水!

男人抽出包裹,看了看楚清,然後轉身向牧野靜風的小屋走去。待他走到床前,牧野靜風仍沉睡著,一張小嘴不時地“喀吧”幾下,也許正在睡夢中品嘗著什麽美味。

男人站在床前,靜靜地看著沉睡中的兒子,他心中升起了一種自豪,一種父親的自豪感。

牧野靜風從二歲開始就一個人睡在這間小屋中,他從未哭鬧過,以前還需要楚清哄一哄才能入睡,後來就常常一個人玩著玩著,便獨自睡去了。

他心中暗道:“不愧是我牧野笛的兒子!”

牧野笛忽然擡起右手,向牧野靜風輕輕一揮。牧野靜風便一下子睡得更沉了!

牧野笛取出一根長長的束帶,抱起牧野靜風,將他背於背上,然後捆紮停當,這才走出小屋,來到楚清所在屋子的窗前,低聲道:“阿清,我走了,家人問起,你便按照我說的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