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卷 第 五 章 刀劍如人

牧野棲和衣躺下,側身望著外面,但見月光的映照下,屋內物什全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銀色,唯有那柄刀,卻是黑得出奇,此刻反倒格外顯眼。

牧野棲見那柄刀離床有五尺的距離,忍不住道:“瞎爺爺。書中說行軍打仗者多是枕戈待旦,你為何不將刀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蔔貢子在另一頭緩緩躺下,輕笑道:“這柄刀若是置於床邊,保準你根本無法入睡。”

牧野棲訝然道:“這卻為何?”

蔔貢子道:“刀劍如人,人有平庸無奇者,有絕世不凡者,刀劍亦是如此。江湖中人所用的兵器,多是凡鐵,能削鐵斷金的兵器,已是罕見。”

“那瞎爺爺這柄刀,能不能削鐵斷金?”

“削鐵斷金何足道哉?此刀是我先祖聖刀所用的兵器,可躋身曠世兵器之列,曠世之兵已有靈性,可與主人心念合一,你與此刀不相融,將之放在你身邊,必有排斥的感覺。”

牧野棲心道:“竟有這般奇事?刀便是刀,至多不過格外鋒利一些而已,難道還能有七情六欲不成?”

蔔貢子仿佛已猜知他的心思,道:“其實如聖刀這般級別的兵器,亦算不得兵器之王,真正的兵器之王,是如日劍、月刀那樣的千古神兵,你父親所持兵器,就是由日劍、月刀合體而成,此類兵器,已有驚天地、泣鬼神之能,此等兵器對習武者而言,就是看上一眼,也是莫大的榮幸!”

牧野棲聽他提及父親,忙道:“我父親手中竟有絕世神兵?兩件神兵又怎會合二為一呢?”

蔔貢子嘆道:“這事的確不可思議,按理絕世神兵皆有傲世之氣,怎能接納外者?其中詳情,唯有你父親一人知悉。日劍、月刀固然是千古神兵,但也並非至高無上,據我所知,自古以來,至少有五件兵器,絕不遜色於日劍、月刀。”

牧野棲心道:“就算你此言不假,自古以來亦唯有五件兵器淩駕於父親的兵器之上!而普天之下的兵器何止萬千?”口中卻道:“不知這五件又是什麽兵器?”

蔔貢子靜默片刻,方道:“這五件兵器僅是在武林中人口頭傳說而已,從未聽說過有人親眼見到過,這五件兵器分別為無痕劍、悲慈刀、睚眥劍、精衛戈、隱意鞭,與破日劍、碎月刀相比,它們的威力只高不低,其中又以無痕劍最具神鬼難測之能,江湖傳言此劍一出,甚至可使天地呼應,氣象變更!”說到這兒,他的言語中已透露出悠然神往之情!

牧野棲暗自咋舌,心忖可呼天應地的劍該是何等驚人?若是有朝一日能目睹此劍風采,可謂幸運至極了!但轉念一想,便知這多半是癡心妄想而已,連瞎爺爺這樣武功卓絕的人物也不曾見過此劍,何論他一個孩童?

胡思亂想之際,蔔貢子又道:“主人收了你為徒,一定很是高興!”

牧野棲道:“我卻來看出師父有多少欣喜之色,他見我沒有任何武功底子,又怎會心喜?”

蔔貢子不以為然地道:“你若是練過武功,反倒不妙,因為世間又有誰的武功可與主人相比?若別人傳你的武功越多,就越難再改造你,譬如一塊玉,若是讓平庸的玉匠雕琢過後,再由高人出手,就難以琢磨成絕世精品。主人向來不形於喜怒,其實他心中定是頗為欣慰的。”

說到這兒,他的聲音忽然壓低少許:“你道主人方才所畫的人像誰?”

這正是牧野棲心中的一個謎團,當下他問道:“是誰?”

蔔貢子猶豫了片刻,含糊其辭地道:“我也只是猜測而已……總之,主人畫的人像越多,就愈是他心情煩悶之時。主人一向寡言少語,終年隱居此地,只怕一年之中,也說不了幾句話,我追隨主人數十年,最初還以為這是性格使然,時間久了,才知道他之所以惜言如金,極可能是有難言之苦衷!你道世間最大的痛苦是什麽?是保守秘密!若是保守一個連至親的人也不能相告的秘密,那更是莫大的痛苦!”說到這兒,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牧野棲頓時對自己的師父大感興趣,道:“師父的至親又是什麽人?是了,多半是瞎爺爺,對不對?”

蔔貢子好一陣子沒有聲響,以至於讓牧野棲心感不安,正待開口,蔔貢子已道:“自先師祖起,我全家便在主人師門中世代為仆,我也不例外。主人待我,自是仁厚有加,但我自知身分,怎敢奢求太多?”他輕輕嘆息一聲:“主人雖能一呼百應,但在他身邊的卻僅有一仆一徒,所謂一仆,自是我了,而這一‘徒’,則是你唯一的師兄,但他離開主人已有多年,而我在十年前亦奉主人之命前去華埠鎮,從此主人身邊再無一親近之人。”

牧野棲奇道:“既然師父他老人家身邊只有兩人,又怎能一呼百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