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卷 第 六 章 臨陣自刎

風笛客棧。

聞佚人的推測正在逐步現實,倒在牧野棲劍下的風宮屬眾已達二十多人。

此時,連風宮弟子也明白了牧野棲所采取的策略,牧野棲對宮咫尺攻而不殺,只為不斷地消滅風宮有生力量。察覺這一點後,風宮弟子曾一度不再對宮咫尺施以援手,他們以為既然牧野棲不會擊殺宮咫尺,那麽讓宮咫尺獨自一人對付牧野棲,縱然必敗無疑,卻可使其他人不至於死在牧野棲之手。

沒想到牧野棲憑其出神入化的劍法,非但將宮咫尺逼至全無反擊力量之境,更以手中之劍貼著宮咫尺身軀盤旋飛舞,劍劍不離宮咫尺左右,不過片刻,宮咫尺已是衣衫襤褸,亂發披散,他的槍法本來足以躋身江湖十大槍手之列,此刻卻已顯得千瘡百孔,破綻百出。

宮咫尺暴吼連連,槍勢如瘋如狂,恨不能一槍將牧野棲紮個透穿,但他越是悍勇,越是自取其辱。

風宮弟子見狀,怎能任自己的殿主身陷如此窘迫之境?這對風宮來說,可是從未遭遇過的事,當下又有幾人忍耐不住,加入戰團,不過片刻,牧野棲劍下已再添三個亡魂。

宮咫尺為風宮南征北戰,馳騁沙場,從不把生死放在心上,沒想到今日竟然成了屬下們的累贅,此刻在牧野棲的劍下,他是欲罷不能,欲死不得。

宮咫尺的面目已扭曲變形,暴吼聲中,槍影猶如驚濤駭浪般向牧野棲席卷過去——他已將自身修為發揮至極限,而且是只攻不守、兩敗俱傷的打法。

牧野棲微微一笑,劍身一顫,一道優美絕倫的光弧側斬而出,行至半途,一聲龍吟,光弧倏然四散迸射,化作漫天銀芒,如水銀瀉地般向宮咫尺攪起的幢幢槍影中穿刺而進。

幾聲輕不可聞的撞擊之後,牧野棲赫然破開槍網而入,低聲道:“撒手吧!”

宮咫尺只覺雙手一緊,長槍立時脫手飛出。

大驚之余,宮咫尺心中升起一種身為武者的悲哀!

他自知無論如何,也無法扭轉這等局面了。

於是,宮咫尺選擇了一條可以擺脫這種近乎恥辱之路。

他右手在腰間一抹,倏然翻腕!

“哧”地一聲,一把短刀已深深沒入了他自己的身軀。

宮咫尺著實悍勇,刀身插入自身後,他竟用力一絞,方猛地拔出短刀。

鮮血如箭噴射!

所有的人都被宮咫尺這一舉動驚呆了,刹那間,院子中一片死寂,所有目光齊齊落在宮咫尺身上,眼睜睜地看著他如朽木般向後倒去。

對於一個武者而言,臨陣自殺,是一種勇敢,還是一種膽怯?

一直從容不迫的牧野棲在這一刻,臉上也有了驚愕之色。

沉寂是極為短暫的,短暫的沉寂過後,是更為慘烈的廝殺聲。

風宮弟子明白,從宮咫尺倒下的那一刻起,他們已從進攻者轉化為突圍之人了!

一切都如同惡夢般,當他們將“風笛客棧”團團圍住時,又何嘗想到結局會是這樣?

半個時辰後。

半個時辰,對於人的一生來說,是極為短暫的,不知不覺中就會將它忽視,讓它從身邊悄然溜過。

有時,半個時辰卻會成為人的命運的轉折點。

從榮到辱:從興到衰;——從生到死!

半個時辰後,風宮弟子被剿殺貽盡!

而聞佚人的人也折損了大半,只剩下二十余人,除了風宮屬眾與聞佚人的人之外,被殺的還有客棧中的十幾個客人。

風笛客棧已化為灰燼,客棧後的竹子也已只剩下光禿禿的半截竹竿,一根根地沖天而豎,長短參差不一。

情景極為慘烈。

只是無論是段眉母女,還是聞佚人,或是牧野棲,他們都是經歷了無數血腥場面的人,對於眼前的一幕,他們遠比常人更能接受。

聞佚人的右腿被砍了一刀,鮮血將他的褲管映紅了,所幸並未傷到骨骼。他吃力地走近牧野棲,借著客棧的沖天火焰,辨認著對方,但見牧野棲雖然已高大英挺了不少,但眉目間與當年的小牧野棲仍有諸多相同之處,他心中又驚又喜,正待開口招呼,卻見牧野棲向他淡淡一笑,那種笑容絕非故人重見時的笑容,而是一種有距離的問候性的笑容。

“難道,他並非牧野棲?抑或他未認出我?”聞佚人大惑不解,當然,他同時還想到也許眼前這白衣少年的確就是牧野棲,而且也認出他來,只是出於某種原因,暫時無法與他相認——聞佚人如何不知身為江湖中人,常有身不由己的苦衷?

既然如此,聞佚人自然也不會強人所難,當下施了一禮,道:“多謝少俠出手相助。”

牧野棲還禮道:“在下本要前去龍羊城,途經此地,忽見這邊失了火,便趕了過來。”

說到這兒,他看了阿雪、段眉一眼,道:“碰巧在這兒遇見兩位故人被人圍攻。”言語平靜,毫無掩飾偽作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