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章 照月馬場

昌吉緩緩地靠近時農臥躺的那張充滿藥味的床榻,語帶哽咽地道:“場主大可放心,昌吉雖然無能,但是忠心猶在,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一定鞠躬盡瘁,全力輔佐少主。”

“這我就放心了。”時農臉帶欣慰地閉著眼睛,歇息片刻道:“我有一個預感,明日他也許就會趕到寧秦,你記著他的模樣,只要他開口叫你‘昌大叔’,與你的對話中有句‘十年不見’,那麽就可確認無誤。你要以最快的速度將他送來,因為我要在臨終之際見他最後一面。”

時農的話猶在耳邊,昌吉絲毫不敢怠慢,命令車夫長鞭急揚,快馬穿行於街市之中。兩人對答幾句,說到時農病危,昌吉的整個人倍顯落寞,神情蕭索,而韓信適時表現了自己的悲痛之情,他的表演非常到位,讓昌吉心生“父子情深”的感慨。

當馬車馳過幾條街區之後,終於踏入了照月馬場在城中的宅第。看著車窗外高大宏偉的亭台樓宇,聽著耳邊傳來的成群奴仆的喧囂,韓信不由對時農心生佩服。

想到這位即將見面的老人,韓信的心情的確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為了登龍圖而策動的計劃順利進行,問天樓在十年前便選派了一批忠心可嘉的精英,奔赴關中,為計劃的最終執行者作好準備。這些人無疑都是大智大勇之人,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不惜隱姓埋名,舍棄過去的輝煌,來到陌生的環境重新開辟一片天地。然而這些艱難尚且不論,最殘酷的是,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人作嫁衣裳,無論他們多麽努力,其命運都注定是無名英雄,注定是陪襯紅花的綠葉,而時農正好是其中的一位。

馬車停在一處獨立的閣樓邊,在昌吉的引領下,韓信來到了時農的病榻前。當時農睜眼看到韓信的第一眼時,仿如回光返照般強撐起身體,喘著粗氣道:“好!好!你終於來了……”竟然就此死去。

一切祭奠的安排都在一片哀傷悲痛中進行,在昌吉的指揮下,靈堂的搭設也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韓信木然呆坐於時農的棺木前,不言不語,欲哭無淚,無人見了不心生同情,私下都說:“少主人離家十年,想不到只是見得主人最後一面,難怪他的精神有所失常。”

韓信這一坐便是數個時辰,眼見天色黑盡,這才向昌吉說了第一句話:“按照我們家鄉的風俗,今晚子夜時分,應是孝子召靈,靈堂五十米內,不許有任何人走動。”

昌吉遵命而去。

暗黑的夜色籠罩在時府的每一棟建築裏,除了靈堂中滲透出慘白的光亮外,再沒有任何地方還有光線滲出,那種悲痛的氣息流動於空氣之中,陰風慘慘,充斥了時府的每一個角落。

偌大的靈堂中,香燭繚繞,陰幡隨風舞動,黝黑的棺木邊坐著一身孝服孝帽的韓信,黑白相映出一種極為莫名的詭異。

“當……”一道悠遠的鐘聲敲響,從城中的一處不知名的鼓樓中傳來,在寂黑的夜裏顯得異常清晰。

韓信的眉間一跳,人緩緩站起,當他確定靈堂的附近再無一人時,他的手輕輕地在棺蓋上輕敲了三下。

他怎會有如此精神失常的舉動?他難道不知道棺木中只有時農的屍體嗎?但是看他精神煥發,嘴含笑意的樣子,實在是令人難解其中的奧秘。

但是就在韓信敲了三下之後,一件更為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砰砰砰……”手叩棺木發出的空靈之音竟然是從棺木中傳出。

韓信絲毫不顯詫異,而是眉間帶喜,輕輕打開棺蓋,“騰”地一聲,從棺木中跳出一個人來,竟是才死未久的時農。

“屬下參見韓帥!”時農跪拜於地,低聲呼道。

韓信一怔之間,這才明白問天樓已將他作為整個計劃實施的統帥,有指揮大權,以利他見機行事,當下扶起時農道:“時爺不必多禮,你對問天樓的忠心與高義,我是早有所聞的。時間不多,我們還是快談正事要緊。”

時農點點頭道:“當年屬下奉樓主之命,帶一萬錢入關中創業,迄今為止,不僅有三千匹戰馬,更有積蓄十萬,在寧秦城中,屬下對官府勢力盡心結納,與入世閣中人也有往來,韓帥以我之名,可以順利進入鹹陽上流社會。”

韓信聞言不由大喜,始知問天樓的這個計劃實在是妙不可言,一旦自己能混入大秦王朝的高層人士之中,對登龍圖便自然多了三分把握,不由贊道:“你果真是一個罕見的人才,怪不得樓主會安排你這項重任。”

時農道:“這是屬下的榮幸,也是屬下應盡之責,想我衛國滅朝已有百年,而我等臣子期盼復國之期,豈敢不盡心盡力?”

韓信這才知道時農也是衛國的故朝亡民,同時想到了昌吉,不由問道:“這昌吉莫非也是我問天樓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