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一章 禦空而去

霸上城此刻氣氛緊張,街道之上到處可見問天樓的戰士與劉邦的軍士策騎來回巡逡。紀空手找個借口,擺脫了虞府家丁,轉入了東門口的一條街道。

這條大街非常寬敞,聚集了不少老字號的店鋪,既有糧行、油坊,亦有酒樓、茶館,人氣極旺,很是熱鬧。紀空手觀望片刻,突然拐進了一家專賣生油的作坊裏。

作坊裏有幾個夥計正在忙著榨油出貨,根本沒有人注意到紀空手的出現。紀空手也不理會,徑自來到了後院的一棟樓前,剛要敲門,卻聽得門“吱吖……”一聲開了,吹笛翁便要跪拜相見。

“時間無多,吹笛先生不必拘禮。那日別後,小公主與你們一切可好?”紀空手趕緊扶住吹笛翁道,他對吹笛翁的出現並不感到吃驚,因為這正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

“承蒙公子惦記,我們一切都好,只是小公主前些日子未得公子消息,茶飯不思,心中著急,直到接到了徐三谷傳出的消息之後,這才放下心來。”吹笛翁微微一笑道。

紀空手心中一暖,緩緩而道:“我想她也想得好苦。”他此刻聽到紅顏對自己的這番癡情,令他又想到了虞姬,最難消受美人恩,此時此刻,他的心中正是這種兩難取舍的心境。

“幸好這種相思就要結束了,再過一會兒,公子就可與小公主面對面地談心了。”吹笛翁輕笑一聲,帶著紀空手來到了樓層高處。

紀空手微感詫異道:“當務之急,我們還是盡快想辦法出城。我這套金蟬脫殼之計,只能蒙人一時,時間一長,劉邦自然有所察覺,到時想走只怕就來不及了。”

“公子不必擔心,五音先生已經安排好了一切,萬事俱備,就等你的人一到,我們就可出城。”吹笛翁似乎胸有成竹,不慌不忙道。

紀空手不由大喜道:“五音先生不是已經入川了嗎?他老人家怎地也到了城外?”

吹笛翁道:“他聽說你失蹤的消息之後,便日夜兼程地趕來,後來聽到你為了掩護眾人撤退,而一人留下斷後的義舉,大贊你有情有義之外,還說了一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紀空手聽他說話支吾,微笑道:“你我又不是外人,有何顧忌?”

吹笛翁尷尬一笑,道:“先生道你是一條真漢子,真英雄,卻不是爭霸天下的人物,因為爭霸天下者,絕不應有七情六欲。此話雖說有些刺耳,卻是先生的一片苦口良言,它的確是道出了這權謀相爭的真諦。”

紀空手心中一震,驀然又想到了終張良評點自己的原話,黯然想道:“無論是五音先生,還是張良,這二人都是擁有大智慧的智者,遠見卓識,目力驚人,看人之準,只怕少有人及,他們既然不約而同地認定我絕非是爭霸天下的材料,難道說我真的就與這天下無緣嗎?”

他意志堅強,一生自信,縱然面臨再大的困難,也敢於面對,永不氣餒。但在這一刻,他忽然懷疑起自己來,在心裏面悄然問著自己:“難道說一個人只有做到六親不認,無情無欲,才能成為天下之主嗎?”

他隱隱覺得,這也許有點道理,因為歷代王者,哪個不是自稱自己為“孤家寡人”呢?只有將自己絕情於天下,才能使自己成為與眾不同的天之驕子,這也許就是真正的王者之情。

他繼而想到,以五音先生的文韜武略,權勢財富,足可一爭天下,稱霸江湖,何以他會在自己鼎盛之時,決然退於巴蜀這樣一個彈丸之地,甘心平淡,安於歸隱?難道這一切真的是人們傳說的是為了情而勘破世理嗎?會不會是他早就看到了自己人性中的弱點,看出了自己不是絕情之人,所以才不作這逐鹿中原的非分之想?

“也許五音先生所說是對的。”紀空手喃喃而道,邊走邊想,放眼看到一塊大的平台出現在腳下,這平台之上,出現了一個令紀空手感到非常新奇的東西。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個用新竹篾片編織而成的大竹籃,在籃的中央置一火盆,盆裏放有數十斤重的黑油備用。在竹籃的四周,各系一條兒臂粗的纜繩,與一個用真牛皮縫制的巨大口袋相連。紀空手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物事,更不曉得它的用途何在,只是心頭納悶,不明白吹笛翁在這個時常時刻帶自己來此的原因。

“先生在弄什麽玄虛?這倒讓我有些糊塗了。”紀空手看到吹笛翁沖著自己微笑,搔了搔頭,任他機智過人,思慮周密,也想不出個中玄機。

“我們若要出城,一切就全靠它了。”吹笛翁從懷中取出一塊火石,神秘一笑道。

“靠它?”紀空手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於是擡眼盯視吹笛翁,卻發現吹笛翁根本就沒有開玩笑的成分。

“公子可千萬不要小看了它,這可是先生花費了十年心血才琢磨出來的東西,經過了千百次的失敗之後,終於研究出來的飛行器。”吹笛翁得意地一笑,顯然是為五音先生擁有這般超人的智慧而感到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