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第三章

紀空手心裏明白,變萬千的為人不錯,風度也好,只是他所追求的目標出現了偏差,這就讓自己與之無法進行合作。

如果要玩過河拆橋的把戲,這在情急之下未嘗不可,但紀空手明白變萬千既然敢獻出“易博府”多年的積蓄,就自然有其防範之道。與其如此,倒不如自己嘴上說得漂亮一點,使自己此行多一個朋友,而不是多出一個敵人。

“前途莫測,及早回頭。”紀空手相信這絕不是危言聳聽,此時的他,一人身系萬千將士的安危,已由不得他任性為之,惟有謹慎行事,不容有半點閃失。

河風如刀,吹割在紀空手的臉上,望著兩岸或明或暗的幾點燈火,他的心中充滿了對此行前途的茫然。

“晚了,一切都已晚了!”變萬千突然喃喃而道。

紀空手擡頭望向他,渾然不解其話意,不由問道:“我不希望你和我打啞謎,那樣的話讓人覺得很累。”

“我只是想說,現在再想回頭已經晚了,我們已進入‘貝者’為這次賭賽所設立的警戒線內。從賭賽的舉辦地乃至方圓數十裏之內,除了‘貝者’的人外,絕對看不到其他的人煙。”變萬千的臉上一片肅然,眼睛緊緊地盯著那幾點燈火,似有所悟道。

紀空手順著變萬千的目光望去,終於從這幾點燈火中看出了幾分蹊蹺。這幾盞燈火間隔的距離保持一致,有的亮度漸明,有的漸暗,顯得極有規律,只要仔細觀察,不難看出它們已被人作為信號使用。

“要想回頭並不難。”紀空手微微一笑,臉上露出一絲剛毅之色,道:“問題在於,我壓根兒就沒有想過回頭!”

他的話音剛落,已明顯地感到船身晃動了一下,似乎駛進了一段河水湍急、浪潮咆哮的河段,水勢之猛,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只有那些經驗豐富的船工利用水流走勢,順流而行,才勉強使得大船顛簸著保持一定的平穩,不至於有覆舟之虞。

“水急浪大,小心行船。”一個船工在船尾高呼起來。

“轟……”船身再震,晃動得十分厲害,就連紀空手這等身手,也差點摔個趔趄,他一驚之下,卻聽得變萬千叫道:“觸礁了!”

在如此湍急的水面上觸礁,極為兇險,紀空手心中不由升起一種不祥的預兆。此時船在河心,雖然離岸不遠,卻行於一段峽谷之中,兩岸的青山在夜色之下形如兩頭臥伏的魔獸,於怒濤聲中倍顯幾分猙獰。

幾條人影自船艙中竄出,來到紀空手與變萬千的身邊。當先一人,正是龍賡,他似乎沒有料到會有如此驚變發生,臉色顯得極為凝重。

“船在下沉!”龍賡叫道,雖然船身下沉的速度緩慢,但他的感覺十分敏銳。

變萬千的臉色變了一變,叫聲“糟了”,隨即整個人如同利箭標出,突然向船尾竄去。

他甫一動,紀空手不由暗自佩服其反應。變萬千此舉無非是想察看九奴等人的行蹤,以此判斷這次觸礁是人為地破壞還是一個意外。在如此洶湧的水勢中,如果這是一個人為布下的殺局,那麽就顯得十分兇險和可怕了。

紀空手的水性不錯,在淮陰城中也算得上小有名氣,但是面對洶湧澎湃的黃河之水,他依然感到了人力的渺小,有一種聽天由命的無奈。

“不好,九奴他們不見了!”變萬千回來時聲音已帶出一絲顫音,似乎意識到了形勢的不妙與兇險。

紀空手的臉上一片嚴峻,沒有猶豫,而是一個縱步,上了高達數丈的桅杆。

他居高向四周俯瞰,只見渾濁的河面在暗黑的夜色籠罩下,顯得是那麽地陰森恐怖,兩岸俱是高達百丈的懸壁,水流發出的咆哮聲如驚雷般回蕩於峽谷內,幾欲震人耳鼓,卻絲毫不見河面上還有其它的動靜。

“難道九奴他們早在船入峽谷之前就離開了?”紀空手心中一驚,不由心生一絲懊悔,想到自己身為一軍統帥,卻貿然身入險地,的確顯得太過冒失了一些。

他終究是一個人,而不是神。是人,總有失算的時候,紀空手一行數人都是當世一流的高手,根本不懼於任何人的威脅,但是他忽略了一點,那就是有的時候敵人並不是最可怕的,自然界的惡劣環境遠比敵人更為可怕,也更為兇險。

此時此地,已是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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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紀空手離開漢軍大營的第二天,韓信的大營之中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讓韓信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來者竟然是九江王英布。作為一路諸侯,英布一向有“小孫武”之稱,他的人馬雖然不足十萬,卻戰力勇武,善於攻堅硬仗,此次受命協防韓信所在的江淮軍右路,可謂是責任重大。

他在深夜來訪,這讓韓信感到了對方來意的詭秘。對於韓信來說,他與英布絕不是那種無話不談的朋友,只有在形勢緊迫之下,存在著一種共進退的利益關系。畢竟相對於劉邦、項羽來說,他們的兵力顯得還是單薄了一點,惟有在某些方面意見達到高度的一致,才有可能避免被漢楚兩軍吞並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