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 三 章  怒劍殘敵

蔡風的臉上紅潮漸隱,但那遊魂一般的身法是由沙上滑行,也似是在風中飄飛。

鮮於修文回過神來之後,便看到了一點亮星極為遙遠的亮星。

近了,卻發現那本是一柄劍,一柄極為要命的劍,帶著微微的、極為悅耳的低嘯與驚嘶。

鮮於修文心中有些奇怪,他不明白那柄劍怎會有這樣一個出場的方法,看見了劍,竟沒看見手,蔡風的手。居然沒有看見蔡風那握劍的手,那麽這柄劍又是怎樣一柄劍呢?難道是蔡風的劍?難道不是蔡風的劍?蔡風的整個身子都不見了,似乎在虛空之中突然消失,唯有那柄劍,一柄只能看見劍尖的劍。那是什麽劍,似乎完全超出了人的思維想象,那麽小小的一個劍尖,競像是在這一刻克斥了整個虛無的空間。天與地,地與一切的生命,似平全都融入了這一劍之中,天地在這一刻變得極不真實,至少在鮮於修文的眼中,這一切都變得有些不真實。鮮於修文一聲狂嘶,他竟閉上了眼睛,他知道這一切是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怎麽會有一柄劍可以充斥天地,怎麽會有一柄劍擋住人所有的視線,因此他閉上了眼睛。蔡風心中依然那麽平靜,整個天地都變得極為肅殺,變得極為落寞,想到鮮於修文說的話,他的心中便若被千萬根鋼針在重紮,他的心也若被露灑在千年的雪原之上,風吹,雪凍,幾乎快成了堅硬森冷的冰團,他的感覺之中,只有一個可以發泄他悲憤的方法,那便是殺人。鮮於修文不愧為高手,在最後一刻居然醒悟,居然明白他不能夠這樣,居然及時地將眼睛閉上。

半閉眼睛的鮮於修文,只感到四面八方都是呼嘯的劍氣,連吹過的北風也竟似乎成了劍場之中追命之物。鮮於修文根本沒有機會考慮,他也不能考慮,他惟一的生機,便是出手,出刀,那柄大刀便若是一團粉霧一般升騰而起,地上的黃沙,在飛旋之中競成了一種朦朧的虛幻。在這虛幻即將吞沒鮮於修文的那微微的一刹那間,蔡風的劍若一道幽風一般,刺入了那旋動的黃沙之中,變成了殼麗的赤霞,使那本來即將成形的虛幻在一刹那之間竟被吹散,絞成無數的碎末飛散,飛散。“叮,叮,叮……”交擊的聲音便像是從天外傳來,那般沉寂而清脆。

“呀!”一聲長長的慘哼,在淒厲的北風中,在飛揚的黃沙之中翩然逝去。

蔡風一聲冷哼,他手中的劍竟不見了。

鮮於修文的身體重重地向後倒翻幾個跟頭,重重地落下之時,雙腳已經有一半埋入沙中,眼睛張開之時卻大為駭然。鮮於修文眼睛張開之時,先是看到一張臉,微微有些蒼白,但又抹上了一層濃濃的殺機的臉。是蔡風的臉,蔡風的確像是一陣風,甚至比風更可怕,像是鬼魅,像個飄行不定的鬼魅,總是緊緊地咬著他的行蹤,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鮮於修文竟感到一陣虛弱,他怎麽也想象不到對方連讓他喘半口氣的機會也不給,便追了上來,便像是永遠也擺脫不了的魔鬼,是以他的心中有些虛弱。蔡風的臉出現在他的面前,便像充斥了整個天地,整個虛空,最可怕的只是那雙眼睛,那雙似乎永遠也化不開寒冷的眼睛,卻又那般深邃,那般明澈,更有一種似乎極為空洞的感覺。那只是一種感覺,是否空洞沒有人可以回答,但那種感覺卻極為真實地印入鮮於修文的心中。那種空洞,便像是一個塌陷的時空,將所有的生命,所有的力量全都吸入進去,甚至連他的靈魂也完完全全地拉入那雙空洞的眼睛。鮮於修文似乎極受不了這種刺激"呀……"的一聲大吼。

埋住那雙腳的黃沙盡數飛揚而起,便若一片淒美的黃雲,向那空洞得可以吞噬萬物的眼睛之中飛去。一只手卻蓋住了那雙空洞的眼睛,也擋住了那本來似乎充斥了所有空間的臉,而這個天地卻完全被這只手給充斥了,這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幾乎讓人有一種不敢想象的感覺。這只手極白、極白,便像玉雕琢而成,不僅白而且潤滑,更有一種似乎流轉不息的生命力在手中不斷地翻湧。修長而有力的一只手,便像是整個天空一般,將那片黃雲全部蓋住,那片黃雲在這只手下,竟顯得如此渺小如此無力,如此沒有生命。鮮於修文的心幾乎快要顫抖,他那種由心底升起的無力感,幾乎把他的腦子沖得要爆裂而開。“碰!’“呀!”

一聲悶響之中,再夾著一聲長而淒厲的悶哼。

鮮於修文只感到心口一陣狂震,五臟六腑全都一陣翻騰,忍不住狂噴出一口鮮血。

蔡風的腳以最快的速度收回,他不想沾上鮮於修文的血,因為他的那雙鞋是淩能雨為他做的,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這種人的鮮血染腥,蔡風這一腳的力量並沒完全爆出,他剛才曾說過,他定會留下鮮於修文的命,讓他看清楚,他們鮮於家族的人是怎麽樣一個死法,所以他這一腳並沒有要鮮於修文的命,他卻讓鮮於修文至少要躺上一個月的床。鮮血都是一樣的紅,也一樣的腥,只不過灑落在地上,迅速又被黃沙所淹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