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疑雲 第一節

面對著這樣的景致,方慧汀和雲寄桑兩個人都失去了說話的興致,只是默默地走著。走不多遠,迎面碰上了任自凝和容小盈夫婦兩個。

任自凝仍是那一襲樸素的藍色長衫,容小盈卻換了一身墨綠的襦裙,頭上梳著挑心髻,雖只插了一支玉簪,但配著墨染般的如雲秀發,已給人風華絕代之感。

“任幫主,任夫人。”雲寄桑拱手為禮。“哪來這麽多客套,雲少俠可千萬別把咱們當外人。”容小盈笑語盈盈,說話間已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任自凝也點了點頭:“是啊,雲少俠只要有什麽吩咐,就盡管說。”話雖然普通,但他的雙目之中卻露出誠摯之色,顯然並非尋常的客套話。

雲寄桑心中感動,點了點頭:“有些事正想向任幫主請教……”他想問的是在他來之前起霸山莊的情形。“好。”任自凝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雲寄桑卻不說話,低頭默然不語。他早看出任自凝是個老實人,但容小盈的心思卻是靈活之極,若想聽實話,便只能單獨和任自凝談。容小盈是何等聰慧之人,心念一轉,便明白了他的用心,笑道:“你們兩個在這兒聊吧,我們姐妹看風景去,等聊完了,到我那裏去坐坐,我好好烙幾個石子餅給你們吃。”說著便拉著撅著嘴的方慧汀走開了。

雲寄桑沉吟一陣,問道:“任幫主,你和任夫人是什麽時候到起霸山莊的?”任自凝想了想,道:“三天前的正午。”“也就是鐵莊主剛剛去世的前一天?”雲寄桑要知道最詳細的情況。“是。”任自凝的回答短促有力。

“其他人都是什麽時候到的?”

“薛少俠和我們同一天到,苦禪大師、金大鐘和喬大俠是前一天到的。”

“那言森呢?”

“他?他晚,是第二天淩晨才到。”

“任幫主和他打過招呼麽?”

“沒有,他有些古怪,我不想和他說話。”

雲寄桑淡淡一笑。任自凝說起話來直來直去,全無一幫之主的心機。這些年來雪雷幫聲名鵲起,已經稱得上是豫北第一大幫,想來都是容小盈一個人的功勞。他又問:“任大俠可曾記得昨天的申時和酉時,莊內各人的動靜?”

“昨天,我和小盈用過午膳,在後山的小亭內手談了一局。我們的棋力差不多,一直下到酉時也沒能分出勝負。中間喬大俠過來觀戰了一陣,後來又離開了。薛少俠也曾路過,不過只朝我們看了一眼。”

“那你記不記得喬大俠離開你們的時候,是什麽時辰?”

“是申時左右。”

“那薛昊呢?”

“他來的時候,好像是申正了。當時我們已經下到了小官子,最後我算錯一個次序,輸了半子給小盈,所以我記得很清楚。對,就是申正。”

“申正……”雲寄桑輕輕搓著自己的中指,“發現啞妹遇險的時候,你和喬大俠是在一起的麽?”

“不,是苦禪大師告訴我們有人遇難,我們才趕到湖邊的。”

“這段時間,言森有沒有露過面?”

任自凝想了一陣,搖了搖頭:“沒有,自從他到了山莊後便一個人關在屋裏不出來,除了和胡總管說了兩句話外,從來沒和別人打過招呼。”

“那他的口音如何?”雲寄桑忙問。

“沙啞得很,又低又細,小盈說簡直像見了個活鬼。”

雲寄桑忍不住笑了:“我看任夫人的言辭可比任幫主犀利得多。”

“那當然,幫裏的事都是她在打理,不論多難多大的事,到了她的手裏總能輕易地解決。若論待人接物、齊家安幫,我是連她一半的本事都沒有。”任自凝嘆道,顯然,他是發自內心地欽佩自己的妻子。

“可她卻對任幫主情有獨鐘,所以,任幫主也一定有令她傾心之處。”

“我有什麽好?”任自凝的眼中露出茫然之色,“為了我,她絕食半個月之久,差點連命都沒了。我得到消息,趕去救她時,她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是邊笑邊流淚。後來她又跟著我叛家離門,浪跡天涯。那個時候我們居無定所,既要逃避她們家的追殺,又要行俠仗義。那麽多的苦,她一個千金小姐就那麽終日笑著吃了下來……”雖然已熟知這段傳奇的戀情,但此時聽著,雲寄桑仍有回腸蕩氣之感,忍不住嘆道:“得妻如此,夫復何求?任幫主真是羨煞了天下男兒。”

“是啊,要不是小盈非要爭口氣給他們容家的人瞧瞧,我根本就不想當什麽雪雷幫的幫主,我只要一個人靜靜地守在小盈的身邊就好……”

“賢伉儷現在不也是終日形影不離麽?”雲寄桑笑道。

任自凝搖了搖頭:“三年前她曾經去洛陽的師門問安,共去了三十二天;前年去了太原訪友,離開了四十八天;去年因為幫務又去了霍州五十二天;今年則去了壽陽六十五天;四年來一共離開我一百九十七天,怎稱得上形影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