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派(第3/5頁)

“怎麽,師姐討厭陳平?”

“這家夥棄楚投漢,事事居於幕後策劃,文不過張良,武不如韓信,只靠著陰謀詭計上台,最後竟然爬上了宰相之位。這樣一個陰險小人,我自然看不過眼。”雲寄桑對她的態度並不驚訝,微微一笑:“陳平用計,救高祖,去範增,誅韓信,活樊噲,雖無平定天下之功,卻將天下豪傑玩弄於股掌之間。若說這樣的人是小人,那其他人不成了小人指間的玩偶?”

“算了,說不過你。”卓安婕白了他一眼,催馬向前奔去。雲寄桑正待跟上,突然又勒住韁繩,皺了皺眉。

“怎麽了?”卓安婕駐馬問。

雲寄桑搖了搖頭:“沒什麽。”風聲中似乎隱約傳來嗚咽聲,也許是自己聽錯了。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產生錯覺了。如今的他,在失去了六靈暗識後,已經再難保持那敏銳的知覺了。他催動驢子,繼續前行。

“哢嚓!”

枯枝折斷的聲音清晰可聞,雲寄桑猛地勒住韁繩:“誰?誰在那裏?”樹林中,一個低矮的身影緩緩移動,灰白的亂發隱約可見。一個滿身補丁的老婆婆佝僂著身子,拄著拐杖走了出來。蓬亂的頭發在風中飛舞著,每走一步,她都要停下來,發出一聲沙啞低沉的嘆息,嘴裏不住嘀咕著什麽,仿佛在念誦一個詭秘的咒語。

“婆婆!老婆婆”雲寄桑大聲招呼著,那老婆婆停了下來,身子側對著他們,卻沒有回頭,嘴裏不停嘟囔。

“婆婆,請問傀儡門離這裏還有多遠?”老婆婆嘴裏的嘀咕聲突然消失了,她緩緩扭頭,尚他們望了一眼。

那是怎樣的一眼啊!那眼中包含了無數的怨毒、仇恨、恐懼與詛咒,它仿佛是來自地獄的一道火焰,將所有這些情感燒熔了,鑄成釘子,狠狠釘進雲寄桑的心中。雲寄桑的身子不禁微微向後一縮。

“傀僵門……”老婆婆的喃喃聲在風中飄忽著,“快了,就快了。”又轉頭望著空空如也的身側,一臉恐懼地叮囑,“小山子,和奶奶回家吧,天要黑了,天一黑那東西就會出來,快回家吧,千萬別被它抓去了……”被它抓去?被什麽抓去?雲寄桑望著近乎瘋癲的老婆婆,心中驚疑不定。

“來,跟奶奶走。”老婆婆伸出手,拉著她那不存在的孫兒,踽踽遠去。風呼嘯著,卷起漫天枯黃的敗葉,老婆婆佝僂的身影在這淩亂的枯黃中緩緩湮滅了,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風中的幻象。

“看來,這傀儡門也不是什麽好去處。”卓安婕皺眉道。

“喜福……”明歡察覺到氣氛的異常,仰起小臉,望著雲寄桑。

雲寄桑沉默良久,才低沉地說:“我們走吧。”

風在林中穿梭著,將隱秘的私語一棵樹接一棵樹地傳達下去。漸漸地,樹開始搖擺起來。不是一兩棵,而是大片大片的,整座樹林就像一群傀儡,隨著風的指令,一起揮擺著枯癟的肢體,發出呼啦呼啦的巨響,似乎要掙紮著脫離大地的束縛。雲寄桑不由雙腿一緊,加快了速度。直到將樹林拋在了身後,他才勒住了坐騎,輕噓了一口氣。

“喜福,儂看……好奇怪的山未……”明歡突然道。雲寄桑擡頭望去,茫茫雲霧間,一座青黑色的人形山峰靜立在他們面前。

“想必這便是俑山了,世間居然有這樣的山……”雲寄桑喃喃道。

“的確是一座奇特的山……”身邊,卓安婕也發出輕嘆。

是的,這山是奇特的。它的形狀像極了一個站立的人偶。層層的青黛是它的毛發,累累的蒼巖則是它的肌膚,而山脊間那一道白練似的瀑布,便宛如它腰間低垂的飄帶。它站在那裏,凝視著他們,同時也凝視著天地間的白雲蒼狗,生死愛恨。

山腳下是駐馬的紅土廣場。廣場不大,朝南的一面修了馬棚,兩匹棕色的老馬在棚裏悠閑地甩著馬尾,咀嚼著幹黃的草料。一條長長的青石甬道自下而上,筆直地伸向山腰。甬道底端,一個頭紮雙髻、身披紅袍的童子筆直地站在那裏。

二人將坐騎拴好,來到甬道前。這才發現,那個迎客的童子卻是一個木制傀儡。當他們來到它身前時,那傀儡一手緩緩舉起,指向身邊那個巨大的木鬥,顯然是在示意他們登上木鬥。

“這東西滿有趣的!”卓安婕笑道,縱身一躍,搶先坐進木鬥。

明歡對傀儡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地問:“喜福,它能見到我們未?”“傀儡怎麽可能看到東西呢?”說著,雲寄桑環顧四周,又低頭看看腳下,心中已是了然“你們看,我們腳下的石板設有機關,一旦石板負重,便會觸發機關,讓木偶擡手。這設計雖然巧妙,卻也沒什麽了不起的。”說完抱起明歡,坐了上去。木鬥很大,估計可坐十人,鬥中設有紅木條椅,上面鋪著紫絨軟墊,坐著很是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