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第2/7頁)

“喜福……”明歡的小嘴兒張了半天,也不見雲寄桑的湯匙遞過來,不由撒嬌道。

“哦……”雲寄桑抱歉地一笑,又喂了她一勺姜湯。湯有些涼了,可明歡還是苦著小臉咽了下去。

“你呀,雖說要用心,可也得有個限度,別把自己搭進去了。”卓安婕將明歡抱在懷裏,白了他一眼,“明歡囡囡,走,和喜姑睡覺覺去……”

雲寄桑目送著師姐出屋後,便一個人盤膝而坐,靜靜冥思。

此次的案情有許多匪夷所思之處,讓他想不明白。比如張簧那殘缺的屍體,晚宴上突如其來的刺殺,眾人對李無心晦暗不明的態度,李無心墓的神秘被盜,消失的屍體和無面傀偶,以及那些神秘詭異的咒語……

李無心,毫無疑問,他才是本案的關鍵。可眾人對他的述說總是流於表面,似乎都在掩飾著什麽。梅照雪,所有人裏,只有她和李無心的關聯最深。那麽要破此案,線索便要落在這位門主夫人的頭上了。想到這裏,雲寄桑驀然起身,出了偶形居,一路向千絲堂行去。

落日西斜,明月初升,一金一白,漠然相對。風冷冷的,雲寄桑不由擡起左臂,掩緊了衣襟。

金色的余暉中,一個黑影迎面而來。

俊秀的臉龐,和善的微笑,黑色合體的教袍,正是彼得神父的弟子李鐘秀。他不是和老彼得去給梅照雪做彌撒了麽?看樣子,似乎已經結束了。彼得神父似乎深得梅照雪的信任,說不定能從他這裏得到一些消息。想到這裏,雲寄桑便迎了上去。

“雲先生,晚安。”李鐘秀微微翔躬。

雲寄桑停腳微笑:“原來是李兄,彼得神父呢?”

“神父有些不舒服,一個人先回去了。”

“彌撒進行得還順利麽?”雲寄桑隨口問。

“還好,只是我們沒有葡萄酒,結果領聖體時只能用曹夫人自釀的果酒代替,彼得神父對此有些不安,認為這是對耶穌的不敬。”

雲寄桑微微一笑:“那酒既然是盟約之血,那耶穌和我們漢人結盟時,入鄉隨俗也是難免的。”

“雲先生也懂得彌撒的規矩麽?”李鐘秀略顯驚訝。

“知道一些。”雲寄桑點了點頭,施施然道,“所謂,彌撒’,應該是曲終人散之意吧?貴教以此作為至高祭禮之名,未免有些不祥。”

“在拉丁文裏,missa的本意確是,儀式結束,大家可以離幵了’。不過雲先生也說過吧,入鄉是要隨俗的。”李鐘秀伸出手指,在空中畫出“彌撒”兩個字,“彌者,補救之心也。《左傳》中便有,彌縫其闕,而匡救其災’的典故。而撒,則是拋開、放手之意。既有補過之心,又能放開一切,不正是修道之人最需要的德行麽?”

雲寄桑眉梢一揚:“李兄好口才,難怪曹夫人這樣的人物也信了教。”

李鐘秀一臉虔誠地在胸口畫了個十字:“曹夫人入教是神的指引,我和彼得神父不過是引路人罷了。是神的榮光,令她從黑暗和迷失中找到了方向;神的垂憐和慈悲,可以令她脫免一切罪惡和災禍。”

“曹夫人認為自己有罪麽?”雲寄桑敏銳地問。

“在上帝面前,世人皆是有罪之人。”李鐘秀的回答也同樣機敏。

“天主教的教義說,有罪的人只要信教的話,是可以通過懺悔贖罪的吧?”

“對,只要有罪之人進行告解,再由神父宣赦的話,即可獲得救贖,其犯下的罪孽即可獲得赦免。雲先生怎麽問起這個來了?”

“我也只是隨口一問罷了。曹夫人她也做過懺悔麽?”

李鐘秀瞳孔微縮,隨即又恢復了笑容:“當然,神父剛才還給夫人做過。不過雲先生若是想問她告解的內容,我只能說抱歉了。身為神職人員,告解的一切是絕對不會向別人透露的。”

“我不是問這個,我只是想知道,神父在給曹夫人做完告解後,他的反應如何?”

李鐘秀幽深的雙眸緊緊凝視著他,好一會兒才淡淡地說:“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了。”說完微微翔躬,轉身離開。

回答過了?是指告解不能向他人透露呢?還是更前面的“神父有些不舒服”呢?李鐘秀,這也是一個看不透的人物呢。目送那個年輕的背影漸漸遠去,雲寄桑默默地想。

檀香如同白色的絲縷,裊裊飄升。

曹仲一身紫綢曳撒,端坐在太師椅上,用白瓷碗蓋輕輕撇著茶末。雖然臉色陰沉,可他手上的動作卻仍是不疾不徐,溫文有致。

隨侍身邊的,則是他最寵信的兩人一一愛子曹辨和五弟子洪擴機。

“師父,這樣下去可不成啊!”洪擴機的胖臉上冒著油光,小圓眼中的焦慮幾乎要燃起來了,“兩天之內,師父您連著兩次遇剌,人家分明是想將您除之而後快!這等鬼域伎倆雖然上不得台面,卻也不可不防!要知道,萬一您有個好歹,咱們傀儡門可就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