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屍(第2/4頁)

生命究竟是什麽?人性又是什麽?走向無盡黑暗的一條索道麽?

因為在命運的狂風中,無論怎樣掙紮,也難免最終旳墜落。罪孽,悲慘的罪孽,無法贖救的罪孽。那拖在身後的,長長的,黑色的影子。

鼓聲在震蕩,在激揚,在回響。

別催,我這就去了,和你們一起。

那是我敲響的鼓。那是赴死的號令。

在雲寄桑倒下的瞬間,卓安婕便已撲到了他的身邊,將他抱住。雖然她一再對自己強調要鎮定,可顫抖的雙手卻出賣了她。

師弟這次的發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烈得多,就像……就像要離開她一樣。撫摸著他冰冷蒼白的臉,她堅強而耐心地做著自己唯一能做的事一不斷柔聲呼喚他的名字,將真氣源源不絕地輸入他的體內。以前師弟發作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將他帶回自己的身邊的。

可是這一次,這一次似乎行不通了。雲寄桑的身體越來越冷,當她猶豫著是否抱著師弟出去求助時,他的心跳就像一曲激動的樂章被驟然劃上了終止符一樣,突然停止了。

甚至沒有猶豫和痛苦,幾乎是本能地,她深吸了一□氣,俯下身去,深深吻住了雲寄桑的雙唇,將空氣渡入他的體內。

哪怕深淵再黑暗,再恐怖,我也要和你一起墜落,將你帶回陽光之下。

回來,牽著我的手,和我一起呼吸。

回來,以我的誓言,我的生命。

回來,我的師弟,我的……愛人。

回來,回到我的身邊。

回來。

鼓聲,停了

寂靜,像蓮花一樣緩緩綻放,舒展著無聲的和弦。

呼……吸……呼……吸……風在流動了,在你和我之間,彼此相接的那一點甘甜上。

他睜開了雙眼,在冰冷的深海中,在光明與黑暗的交界處。

眼前那道湛然的光芒,在黑暗的襯托下,是如此地絢爛美麗。原來是這樣,這就是生命的意義。

我的意義。

在這條長長的索道上,我還要繼續走下去。在墜落之前,我要找到它。

卓安婕感到懷裏師弟的身子驟然僵硬,隨即又慢慢放松下來,心跳也重新變得強勁有力。然後,她才感受到他雙唇的冰涼和柔軟,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

自己,竟然吻了師弟。

這就是吻麽?在雙唇相接中付出自己的呼吸和溫暖,在混亂中吐露自己的心緒和思念?不過,也好……不,是很好,非常好的感覺。

一吻如山,一吻如海,一吻在天地之間。

一吻之下,定此三生。久久,兩人緩緩分開,相對無語。

“多謝師姐……”終於,他訥訥地,不知自己說了些什麽,又在說著什麽。

“謝我什麽?”雖然臉頰緋紅,她還是追問道。

“謝……謝師姐的……恩……情……”救命之恩,一吻之情,是為恩情。

她像不滿,又像滿足哼了一聲,起身放開了他,用腳尖將那翻倒的瓦罐正過來,向裏看了一眼,頓時眉頭一皺:“這罐子裏灌了水銀?咦?這又是什麽?”

“是脾臟,一個十九歲姑娘的脾臟……”雲寄桑幽幽嘆息道。

饒是劍膽琴心如卓安婕,也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她難以置信地望著雲寄桑道:“女孩的脾臟?難道他真的……真的……”

雲寄桑點了點頭,扭頭向架子上望去。

長長的架子上,一排排黑色的瓦罐整齊排列著,仿佛沒有盡頭一樣。隱約之間,他似乎聽到垂死者悲慘的哭泣聲。那麽尖銳、淒厲而無助,就像天鵝被撕裂了翅膀。

果然,我沒有猜錯。雲寄桑左拳緊握,身子顫抖。

我一直想不通,傀儡咒中的“滅我萬罪”是什麽意思。究竟是怎樣令人發指的罪行,才能用“萬罪”來形容?原來是這樣!

以人煉偶,這就是李無心犯下的萬惡不赦之罪。就在這裏,在這不見天日旳密室之中,他罔顧天理人倫,如此滅絕人性之事,只為造出最完美的傀儡……值得嗎?出賣了自己的靈魂和人性,只為了區區的一個傀儡,值得嗎?

“李無心殺了這些人,只是為了研究傀儡?”卓安婕還是覺得難以接受。

雲寄桑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這些死者應該是附近山下的村民。你看瓦罐上的時間,最早的正是三年前李無心開始研究大黑天傀儡的時候。想必是當時李無心的研究遇到了瓶頸,需要活人來做試驗,於是便將主意打到了這些村民頭上。這些村民被害後,屍體被李無心用於研究傀儡。也正是因為不斷有人被‘沒臉兒’擄走,附近的村民才會匆匆遷走。”

“這麽說,無面傀儡就是李無心?可這個瓦罐上寫著丁酉年三月初二,這分明就是上個月的,難道李無心真的沒死?還是說,他死而復生了?”想起死人從墳墓中爬出來的情形,饒是卓安鍵膽大,也不禁有些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