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花 旗(第3/6頁)

“因為你。”吳濤大聲地笑,“就是你讓我開心的,我從來也沒有遇到過像你這樣的小混蛋。”

小叫花也大笑:“像我這樣的混蛋本來就少見得很。”

現在他已經看出這個老小子並沒有瘋,只不過平常日子太節省太規矩太呆板,所以找個機會讓自己放松一下,讓自己開開心。

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就是瘋一點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吳濤又喝了杯酒,忽然又用力一拍桌子:“那些王八蛋真不是東西。”他說,“如果不是看見你,今天晚上我一定會被他們氣得連覺都睡不著。”

“那些王八蛋是誰?”

“都是老翔泰綢布莊的那些龜孫子。”吳濤真的生氣了,“我早就托人捎信來訂了一批山東綢子,明明約好是今天交貨的,連訂錢我都給了。可是今天他們連門都不開,店裏面連鬼都沒有,我叫破喉嚨也沒人理。”

小叫花也用力一拍桌子:“那些王八蛋真是王八蛋,我們不理他們,來!喝酒喝酒。”

吳濤又開心了:“對!我們不理他們,來,喝酒喝酒。”

只可惜他的酒量並不好,再兩杯下肚,舌頭就大了,一張臉也紅得像某種會爬樹的動物的某部分一樣,說話時嘴裏就好像含著個雞蛋。

但是他的頭腦居然好像還很清醒,還反問這個小叫花:“我姓吳,叫吳濤,你叫什麽?”

“我叫元寶。”小叫花說,“就是人人都喜歡的那種東西。”

“元寶。”吳濤大笑,“這個名字真他媽的好極了!”

05

這時候青衣人已經入了濟南城。

五口棺材是用兩架板車運來的,拉車的不是騾馬,是人。

丐幫門下絕沒有騎馬乘車坐轎的,因為丐幫弟子無論做什麽都得靠自己,流自己的汗,用自己的力氣。

麻、跛二丐推著板車,青衣人慢慢地走在他們後面,一雙眼睛還是空空洞洞地看著遠方,他的人雖然在此處,他的心卻仿佛在另一個世界裏,一個從來沒有別人能進入的世界。

他們走的是陰暗無人的偏僻小路。

月正圓。可是連月光都好像照不到這裏,破舊的板車被棺材壓得吱吱作響,空氣裏充滿了油煙和垃圾的臭氣,青衣人的臉色看來更覺得可怕。

他究竟要把這五口棺材送到哪裏去?送去幹什麽?

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敢問。

車輪在灰砂中滾動,推車的人在冷風中流汗。

忽然間,七八柄長槍從黑暗中刺出,卡住了車輪,七八十個勁裝打扮的大漢自黑暗中擁出,把這兩部已經推不動的板車包圍,每個人的身手都極剽悍,每個人腰際的快刀都已出鞘,刀鋒在月光下閃動著寒光。

青衣人走得太慢,已被隔斷在包圍外,麻子的臉色變了,臉上的每一顆麻子都好像發出了光。

但是他連動都沒有動。

他看得出真正可怕的並不是這些人,在他眼中看來,這七八十條大漢手裏的鋼刀加起來也比不上另外一個人手裏的一個酒杯。

這個人是被人推來的,坐在一張紫檀木椅上被人推來的。

木椅能推,因為木椅上裝著兩個車輪,這個人手裏有酒杯,只因為他正在喝酒。

這裏既不是喝酒的地方,現在也不是喝酒的時候,誰也不會坐在一張椅子上,叫人特地送他到這裏來喝酒。

這個人卻偏偏這樣來了,而且真像是專程來喝酒的,除了手裏的一杯酒外,對別的事都完全不感興趣。

他的輪椅旁還站著一個人,和他完全相反的一個人。

他的衣著華麗,神情懶散,臉上總是帶著很和氣的笑容,這個人卻像是杆標槍,好像隨時都可能飛擲出去,刺穿人心。

一走到板車前,他就冷冷地說:“我姓連,叫連根,這些人都是我的屬下,隨時都可以為我死。”

他說的話直接簡短,咄咄逼人:“所以我也隨時可以要你們死。”

麻子居然笑了:“幸好我們既不想要別人死,自己也不想死。”他說:“我們只不過是兩個窮要飯的。”

“我看得出。”

“我們身上既沒有錢,車上也沒有載貨,只不過帶著五口棺材。”麻子說,“棺材裏既沒有珠寶,只不過有幾個死人而已。”

他嘆了口氣:“所以我實在想不通各位怎麽會找上我們的。”

“我只想借幾樣東西帶回去看看。”

“我們有什麽可以借給你?”

“棺材。”連根說,“就是板車上的這五口棺材。”

“這五口棺材很好看?”

“棺材不好看,死人也不好看。”連根說,“好看的我不看,不好看的我偏要看看。”

“你一定要看?”

“一定!”

“不能不看?”

“不能。”連根厲聲道,“就算是你們丐幫的龍頭蕭堂主在這裏,我也非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