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小豪傑矢志報親仇 勇軍門深心全孝道

話說朱復奉了他師傅的命,即時動身往江寧。到江寧的這日,即聽得滿城傳說:參將衙門裏,捉拿了兩個女刺客,年齡都在二十上下,都生得如花似玉。一個是道姑打扮。不知為甚麽事,要行刺參將慶大人?朱復一聽這種傳言,料知那兩個被捉的女刺客,必是自己的姊姊和胡舜華無疑。只猜不透自己姊姊為甚麽會來這裏行刺?並且朱復暗想:自己姊姊的本領很不為弱,又有胡舜華同行,參將雖說是武官,不過會些武藝罷了,如何竟能把兩個有道法會劍術的人拿住呢?這不是奇事嗎?他兩個尚且被捉,我若憑本領去搭救,是決做不到的。師傅有信在這裏,我且將信送進參將衙門,看是怎樣?著書的寫到這裏,卻要另起爐灶,從別一方面著筆寫來。

且說醴陵淥口地方,有一家巨富,復姓歐陽。兄弟二人,長名繼祖,次名繼武。兄弟分析①了多年。繼武捐了一個小小的前程,在南京候補,家眷也都住在南京。繼祖少年時候,也曾在外省幹過些撈錢的差事,只因他為人過於柔懦,凡事沒有決斷,以致無論甚麽好差事,總是以掛誤下場。繼祖四十二歲,才得了一個兒子,取名後成。古語說得好:有子萬事足。

歐陽繼祖的家業本來很厚,加以自己撈來的錢,總共也有十多萬,預計不但是足夠自己一生的衣食,連子孫也夠混了。遂起了個林泉休養的念頭。全家回到淥口,過度安閑日月。歐陽後成的母親雖是繼配,然此時的年紀已有三十多歲了,歐陽繼祖覺得沒有風趣。飽暖思淫欲,於是就在醴陵縣城裏,花錢買了一個姓毛的小家女兒做姨太太。

這時毛氏只有一十八歲,在娘家已和一個姓潘名道興的道士通奸。潘道興略懂得些邪術,並會幾手拳腳,性情兇悍異常。時常在賭場裏,喝得大醉,與同賭的相打,誰也不敢惹他。

毛氏本來生得有幾分姿色,十四五歲的時候,已惹得一般浮薄少年起哄。醴陵的淫風素盛,湖南那時六十三州縣,沒一縣有醴陵那們淫亂無恥的風俗。小戶人家的女兒,偷人養漢,照例算不了甚麽事。因此毛氏也無法獨善其身。一般和毛氏有染的,為吃醋相打的事,不知鬧過多少次。直到姘識了潘道興,那些浮薄少年都自料不是潘道興的對手,才一個個銷聲匿跡,不敢再上毛氏的門。

歐陽繼祖這回因有事到縣城,就住在毛氏隔壁,只眼裏看見了毛氏姿色之美,耳裏卻沒聽得毛氏聲名之壞,所以花錢討了回來。毛氏初到歐陽家的時候,還安分做姨太太。過了幾月,就漸漸的嫌歐陽繼祖柔懦無用了,心裏念念不能忘情於潘道興。潘道興也丟不開毛氏,悄悄的到淥口來住著,一有機會,便與毛氏幽會。這種奸情事,兩方越混越情熱,便越熱越膽大。兩人都欺歐陽繼祖年老懦弱,起初尚躲在外面相會,後來潘道興簡直偷進歐陽家裏來。

一次,卻被後成的母親撞見了,氣忿不過,將撞見時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告知歐陽繼祖,以為繼祖聽了,必然大發雷霆,把毛氏驅逐不要。誰知繼祖不但不生氣,並疑心是後成的母親吃醋,有意栽誣。一面將後成的母親責罵了一頓,一面把這些話轉告給毛氏聽。毛氏自然指天誓日,措嬌措癡的哭鬧,繼祖倒百般的安慰毛氏。

毛氏從這番哭鬧之後,恨後成的母親入骨。暗地和潘道興商議,要將後成的母親害死。

潘道興會苗族詛咒的邪法,只須得著仇人的生庚八字,設壇詛咒四十九日,仇人便無病而死。

潘道興被毛氏糾纏不過,自己也願意除去這個跟中釘,好與毛氏暢所欲為,真個施出那種邪法來。

也是後成的母親壽數有限,丈夫納妾,他心裏已是抑郁不樂,加以因撞見毛氏和潘祖興通奸的事,反受了丈夫的責罵,一肚皮怨恨無處發泄。女子的心性窄狹,處了這樣的境遇,便沒人用邪法詛咒他,也兔不了一死。而潘道興正在施行詛咒法的時候,這消息又被一個忠於後成母親的老媽子知道了,不知輕重的對後成母親一說,登時氣上加氣,便斷了氣死了。

這時,後成已有了七歲。他母親在將要斷氣的時分,緊握了他的小手哭道:“好孩子,你母親是被人害死的,你應永遠牢記在心上。將來長成了人,替你母親報仇雪恨。”後成的年齡雖小,心地卻極明白。當下跪著痛哭,發誓必替母親報仇。他母親聽了這話,即瞑目而逝。後成伏在他母親屍旁邊,直哭得死去活來,幾日飲食不進口。毛氏看了後成這種情形,非常忿恨。借事刁唆繼祖,將後成毒打。

說也奇怪,後成的母親死了好幾日,家中平安無事,並沒發生甚麽怪異。自毛氏刁唆繼祖毒打後成一頓之後,這夜毛氏和繼祖睡著,就夢見後成的母親披散著頭發,怒容滿面的走來,指著毛氏罵道:“你這淫婦,害死了我還不足意,七歲的無知小孩與你有甚麽仇怨?要刁唆他父親將他這們毒打。”一邊罵著,一邊伸手來揪毛氏。毛氏嚇得大叫一聲,驚醒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