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土地廟了道酬師 義冢山學法看鬼

話說智遠聽了周敦秉的話,仰天打了個哈哈笑道:“居士果有這種能為,還用得著貧僧來多事嗎?不過貧僧也得去找一個幫手來才行。居士且將應用的東西備辦停當,貧僧去一會便來。”周敦秉欲待問幫手去哪裏找,智遠已轉身出來,引朱復往外就走。

朱復跟著出了周家,問道:“師傅已給這人治好了麽?”智遠笑道:“這般容易治好,也不是七星針了呢。我還得去找一個人來做幫手,可因此了卻一重公案。”朱復詫異道:

“師傅一人的力量還嫌不足嗎?”智遠道:“不是我一個人力量不足的意思。你可知道學道的人,有法,財、侶、地四件東西麽?這四件東西,缺一不能成道。”朱復聽了不解,智遠道:“沒有法,不能衛道;沒有財,不能行道;沒有侶,不能了道;沒有地,不能得道。所以,缺一不能成道。”朱復道:“學道怎麽還要財呢?”智遠道:“你此時離道還遠得很,那裏便能領悟到這一步?有修煉幾百年尚不曾成功的,就因為這四件東西,不是有大緣分的人,不能一時都備。張三豐因得不著個財字,直等到沈萬山出世,他才成正果。你將來若肯努力上進,緣分又好,這四件東西,就容易給你遇著。我於今要找的這個幫手,姓劉名景福。

因得不著一個侶字,遲了五十年,還不得了道。我今日去做他的侶了他,他將來可為我得地以成我。此中因緣,很是玄妙。”朱復聽了這些話,全不懂得。知道問也無用,只低頭跟著行走。

約莫走子半裏多路。忽見前面一座小山腳下,有兩株合抱不交的大樟樹,杖連幹接,如向天撐開兩把大傘。兩樹當中,夾著一座小小的石砌土地廟。智遠走到廟跟前,那廟的木柵門即時喳喇一聲開了。智遠合掌當胸,走進廟去,朱復也跟在後面。只見這廟就只一間房屋,當中設了一座石刻的土地神像,神像前的供案香爐,都是粗石鑿成的,上面堆積的灰塵,有寸來厚,這廟香火之冷淡,可一望而知。

供案旁邊地下,仰面躺著一個衣不被體,瘦如枯柴的老人。蓬頭垢面,手腳挺直,像是早經斷了氣的。智遠朝著那人拜倒下去,口中說道:“弟子智遠,特來恭送師尊一程。”作怪,智遠的話才出口,那人已翻身盤膝坐起來,點頭應道:“很好,很好。周敦秉自作之孽,死本應該,只因他存心尚不惡,且屢次救人於厄,立了些微功德,我可以幫你救他不死。不過李金鰲為排教之首,平生功德極多。你須告知周敦秉,萬不可存報復之念。”劉景福說罷,端坐瞑目。智遠也跌坐合掌,閉目念經。

朱復在旁看劉景福的神情,已是死了。一會兒工夫,智遠立起身來,對朱復道:“去罷。

此間的事,已經完了。”朱復即跟著智遠,走出土地廟,再回頭看廟裏時,劉景福已端坐在石供案上面,不由得心中詫異。暗想剛才的神氣,不是和死了一般嗎?怎的一轉背,又坐在供案上了呢?忍不住問智遠。智遠遂將劉景福的履歷說出。

原來劉景福是武岡州的人,他父親劉東平,在貴州做了好多年的武官。屢次因征苗族有功,升到了參將。劉景福那時只得十二三歲,跟在他父親任上讀書。有一次劉東平帶兵和苗族開戰,苗族裏面有個會妖法的苗子,苗峒裏稱這苗子為濟法師。濟法師使妖法,將劉東平打敗數次。後來劉東平用雞狗血及汙穢之水把濟法師的妖法破了,並將濟法師活捉過來。照律本應處斬的,但是劉東平很愛惜濟法師,想暗中留在跟前,以備他日征苗之用。

劉東平主意既定,便在私室提出濟法師來問道:“你的法術很好,我想用你將來征服諸叛苗,你願意為我盡力麽?你願意,我便設法保全你的性命。”濟法師叩頭說願意。劉東平又問道:“你經過此番汙穢之後,法術還能靈驗嗎?”濟法師道:“只須用清水沐浴一次,即無妨礙。”劉東平就將濟法師留在跟前,而以當場格斃,具報清廷。濟法師感激劉東平活命之恩,終日在劉東平跟前,如仆役一般,並把姓名更改了。劉東平自從留了濟法師之後,在參將任上幾年,絕沒有苗族叛變的事發生。

濟法師遂也無所事事,只每日等公子劉景福放了學,陪著玩耍,時常玩些新奇把戲給劉景福看。或是用分身法,現出無數的濟法師來,把劉景福圍住或是用替換法,隨手指一張方桌,說是一只牯牛,那方桌便立時成了牯牛。劉景福看了,自然高興。並糾纏著濟法師要學。

濟法師總是推諉道:“這些玩意兒,公子學了沒有用處。公子只認真讀書,將來入學中舉,點翰林,做大官,等到做了大官,會玩這些把戲的人,看公子要多少,便能有多少來伺候公子,豈不比自己學了去伺候別人的強多了嗎?” 濟法師雖是這般勸說,然劉景福想學的心思,仍是毫不減少。而糾纏了幾年,劉東平升了江西的總鎮,快要起程了,仍想帶濟法師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