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未先生蔔居柳仙村 沈道姑募建藥王廟

話說歐陽後成夫婦,忽聽得碧雲禪師失聲叫道:“不好了,快下去罷。”二人的驚魂甫定,一聽這話,不禁又大吃一驚,不知又出了甚麽禍事,都愕然望著碧雲禪師。碧雲禪師仍挈二人的胳膊,如鷹隼搏兔,疾飛而下,一瞬就到了那白石寶塔下面。後成立住了腳,看天空月色,仍如初上山時一般明朗。風雷雨電,早已隨著那怪物翻下塔來的時候消滅了。再看塔底下的怪物屍體,只見連道袍斬做了兩半段。細看頭上的兩耳,不知被何人割去了。

碧雲禪師彎腰在兩個袍袖裏摸索了一下,笑道;“好大膽的孽障,果然趕現成的,想得這部天書。”後成連忙問道:“誰把《玄玄經》拿去了嗎?我願意去追討回來。”碧雲禪師點頭道:“就是這怪物的徒弟藍辛如拿去了,於今你師兄慶瑞已跟蹤追去。只是你師兄的本領,敵不過藍辛如,此刻正在山陰拚命相鬥。你師兄賴有皇命在身,(黃葉道人為朱明宗室。

碧雲禪師與道人為一流人物。“賴有皇命在身”一語,似不應出之碧雲之口。然有清入宰中原,國祚至二百六十余年之久,豈為偶然?談道者喜談孽,禽魚木石皆各有其孽。孽不足以相抵,人力無如之何。孽之為物,與星相家之所謂命運相類。有清享二百六十余年之國祚,祚未盡,孽亦未盡。且其孽之大,當然非藍辛如之孽所能抵。而慶瑞之孽,又不足以抵藍辛如,所以不能不有賴於皇命耳。有清二百六十余年中,有志恢復明社者,何時何地無之?而直至辛亥一役,始得推翻之者。辛亥以前之從事革命者,其孽皆不足以抵之也。銅腳黃葉之外,猶不可勝數。)或可不死。你二人趕緊去助他一臂之力,將天書奪回。”

後成夫婦聽了,那敢怠慢。急匆匆追過終南山之陰,只見一個山坡之內,一團黑煙,有四五丈寬廣,二三丈高下,團圓如一個大黑桶。黑煙裏面有甚麽東西,在外面看不清晰。圍繞著黑煙的,也是雷電交作,與那怪物在塔頂上無異。後成向楊宜男道:“藍辛如必在黑煙之內,這雷電必是我師兄的天心五雷正法。”楊宜男舉眼向四處一望,忽指著前面一帶山岡,說道:“你看那個立在山岡之上,散著頭發的是誰?”後成隨著宜男所指的方向看去,不覺逞口而出,叫了聲哎呀道:“那就是我師兄慶瑞。他鬥不過藍辛如,已急得手慌腳亂了。我們怎生幫他呢?”楊宜男道:“立在山岡上的是你師兄,藍辛如必在黑煙裏面。”楊宜男口裏說著,飛劍已從後腦朝黑煙射去。後成也忙將雄劍放出。

說也奇怪,疾雷閃電,只繞著黑煙盤旋,不能沖破到黑煙裏面去。歐陽後成和楊宜男二人的雌雄劍一到天空,便如兩道長虹,發聲如裂帛的直射進黑煙,黑煙登時四散。此時東方已經發亮,後成借著反射的陽光,看黑煙散處,一個穿藍色道袍的道人,已身首異處,倒在山坡之下死了。

慶瑞正從山岡上一面向死道人跟前走,一面招手叫著後成老弟。後成遂同楊宜男湊上前去,慶瑞已從死道人身上,將《玄玄經》取在手中,說道:“老弟兩番救了我的性命。感謝感謝。只三年不見,想不到老弟的造化,便到如此地步。可喜,可賀。”後成搶前幾步,叩頭行禮道:“往日不得師兄玉成,安有今日?為地方為人民除害,是我輩分內應做的事。值得師兄道謝嗎?”慶瑞來不及跪倒答禮。與楊宜男相見了,也謝了援助之德。才將《玄玄經》雙手遞給後成道:“我本來應親去叩謝碧雲老祖。無奈有皇命在身,諸多不便。這部天書,原應帶著回朝復旨。只是這番非碧雲老祖的佛法無邊,不能剪除大害。這書不恭送老祖,不足以報答高厚。就請老弟轉呈罷。我須即刻回朝復旨,不敢耽延。”

後成接了《玄玄經》,還想和慶瑞談談別後情狀。慶瑞只顧從腰間拔出刀來,將藍辛如的兩耳割下,從袖中取出一個小手巾包來,打開將兩耳包裹。後成看那包中,已包有兩只很大的耳朵在內,心想原來那怪物的兩耳,就是師兄割下來了。慶瑞裹好了四只耳朵,便急匆匆的走了。後成捧了《玄玄經》和楊宜男同回到白石塔下面。碧雲禪師已運用廣大神通,將石塔移動,鎮壓著那怪物的屍體。

據迷信神怪的人說:幸賴有此一著,庚子年的拳匪,才容易消滅了,沒將東南半壁鬧糟。

這被鎮壓的怪物,就是徐鴻儒的徒弟。這本來都是一派無稽之談,不過中國數千年來,聖人以神道設教,其中從來不曾有人能推翻過,不能因其非事理之常,便斥為虛妄。並且在下這一部奇俠傳,其間所寫的人物,其才能都是出乎尋常情理之外的,也不僅終南山誅怪,安順府誅旱魃,這種不經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