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回仗隱形密室聞秘語 來白光黑夜遇能人

話說這客人雖覺得孫癩子這辦法太便宜了這些強盜,然不能說不依,只得連忙說:“你老人家要怎麽辦,就怎麽辦好了。”孫癩子笑著向船老板招手道:“你起來罷。這一夜的辛苦,也夠你受了。”船老板經孫癩子這們一招手,渾身就和解去了千百條繩一樣,並不待如何掙紮,一著力便站起來了。也不說話,跪下地就對孫癩子叩頭,連叩了好幾個頭,才說道:“我承你老人家不殺之恩,敢不盡心伺候。不過我那幾個被困在梢裏的夥計,大約也是你老人家法術將他們制住了?”孫癩子不待他說下去,即答道:“你去瞧他們,不是已經起來了嗎?”船老板走到後梢,果然幾個水手都伸腰舒腿的起來了。這一船的強盜,自從經過了這夜的無形軟困,大家都心悅誠服的將孫癩子神仙看待,不敢輕慢半點。一路小心謹慎的伺候,一文船錢也不敢收受。孫癩子還恐怕這一般強盜暗地跟蹤這客人圖劫,親自送這客人到了家,才到山東省城時來,打聽張汶祥在巡撫部院裏的情形。

孫癩子到山東也不住客棧,夜間就在那舊的小關帝廟裏歇宿。初到的這日,他心想:我這番受了無垢和尚的托付,來指點張汶祥。我若就是這般形象去巡撫院會他,休說在巡撫院裏當差的人都是些勢利狗,看了我這情形,決不替我通報進去。就是通報進去了,張汶祥也不見得看得起我。我不遠千裏的來指點他,幫助他倒落得他一雙白眼相看,豈不是自尋沒趣?並且初次見面,他不知道我是何等人,我就一片好心指點他,他也未必肯聽。不如在暗中先查察他的行為,若也不過一個利祿之徒,行為荒謬,我就受了無垢和尚的托付,也只是略盡人事罷了。犯不著竭力幫助他。

孫癩子打定了主意,這夜初更以後,便用隱身法進了巡撫部院。在裏面穿梭也似的來來去去,誰也看他不見。馬心儀與柳氏姊妹和春喜丫頭的舉動,他卻完全看到了眼裏,並聽得柳無非對馬心儀說自己姊妹在船上與鄭時、張汶祥成親的事,不由得心裏恨道:“無垢和尚收的好徒弟,在四川弄得立腳不住了,到山東來投奔馬心儀這種人面獸心的東西,已屬無聊極了。偏偏在半路上還騙取官家的小姐做老婆,象這種好色沒行止的東西,我不殺他,已是看無垢和尚的面子了,還幫助他什麽?指點什麽?”孫癩子已經氣得打算不管這事了,但是他出來一走到西花廳裏,只見鄭時正在與張汶祥坐在一塊兒低聲說話,孫癩子心想:他兩人這般低聲小氣的說些什麽?我何不湊近跟前去聽聽?隨即走近二人身旁。

聽得鄭時道:“我知道三弟把工夫看得認真,不肯在女色上糟蹋身體。不過少年夫妻,實在不宜過於疏談。你要知道,你是練工夫的人,越是不近女色越好。三弟媳不是練工夫的,又在情欲正濃的時候,何能和你一樣呢?”孫癩子聽了這些話,已不覺在暗中點頭道:“照這樣聽來,難道張汶祥並不是一個好色沒行止的東西嗎?”接著又聽下去,聽到張汶祥搖頭說:“這只怪我生性不好從來拿女子當一件可怕的東西,不僅覺得親近無味,並時刻心提防著,不要把性命斷送在女子手裏。我未嘗不知道這種心思,只可以對待娼妓及引男子的卑賤婦人,不能用以對待自己的妻子。無奈生性如此,就要勉強敷衍,也敷衍不來。我這頭親事,原是由二哥二嫂盡力從中作成的,我自己實不曾有過成立家室的念頭。”孫癩子聽了這一段話,就在暗中連連點頭道:“這才是一個漢子。這才不愧為無垢和尚的徒弟。原來是鄭時這個色鬼,因騙娶柳無非,心中不免有些慚愧,所以要把柳無儀配給張汶祥,大家同下渾水,好遮掩他自己不敦品的行為。常言人命出於奸情,馬心儀既誘奸了柳氏姊妹,兩邊戀奸情熱,一定有謀殺親夫的事做出來,怪道無垢和尚說張汶祥在山東兇多吉少。鄭時這東西,才情學問雖有可取之處,然是個熱中利祿的人,品行又如此不端,就被馬心儀謀死,也是自取的,不足顧惜。倒是張汶祥,我得設法使他認識了我,才好勸他離開這齷齪的地方。”當下孫癩子便出了巡撫院。

次日天色一黑,又隱形到馬心儀上房裏來。見這房裏只有馬心儀的一個姨太太坐著,和一個小丫頭說話,柳氏姊妹與馬心儀都不見蹤影。孫癩子原是想探聽馬心儀對柳氏姊妹說些什麽話,當即到各處房間裏尋找了一會,連張、鄭二人的睡房都找遍了沒有。仍回到上房,連剛才坐著和丫頭談話的那個姨太太也不見了。正要步出來,只見一個十四五歲的丫環,雙手托著一碗菜向上房走來。孫癩子看了,心想:這房裏並沒擺設席面,怎麽托著菜到這房裏來呢?忙讓過一邊,看這丫環托到那裏去?料定這菜必是送給馬心儀吃的。只見這丫環直走到床背後去了。跟上去看時,原來床帳背後有一個小門,丫環臨時一手推開,挨身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