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回阻水力地室困雙雌 驚斧聲石巖來一馬

話說紅姑同了那婆子,歷盡艱難,到得中央那座高樓上,正站在一間屋子的門前,側耳傾聽著,只聞得那哭道人和一個婦人在屋內吵著嘴。一會兒,忽聞到那婦人要沖出屋子來。這一來,倒把她們二人大大的駭上了一跳。因為這婦人一沖出屋子來,逆料這惡道也要追出來的,這不是糟糕麽?不過,二人的心思也各有各的不同。在紅姑呢,只想悄悄的就把繼志盜了回來,不必驚動得這個惡道。在那婆子昵,也只想把這裏的機關探聽得一個明白,並不想和這惡道動得手。如今這惡道倘然一追了出來,當然要把她們發見,不免把他們預定的計劃全行打破,你就是不願驚動他,不願和他動得手,也是不可得的了。但是“人急智生”這句話,真是不錯的,就在這十分吃緊的當兒,她們忽瞥見離開這房門口不遠,有一個凹了進去的暗陬,很可躲藏得幾個人,便各人受了本能的驅使,肘與肘互觸了一下,即不待屋中人沖出來,相率向這暗陬中奔了去。

誰知這一下,可大大的上了當了。也不知是否那惡道所弄的一種狡獪,故意布成了這種疑兵,逼迫著她們,不得不向這暗陬中奔了去的。當下,只聞得豁啷啷的一陣響,她們所置足的那塊地板,立刻活動起來,她們的身子,即如弓箭離弦一般的快,向著下面直墜,看去是要把她們墜向千丈深坑中去的了。幸而她們都是練過不少年的工夫的,早運起一股罡氣,以保護著身體,免得著地時跌傷了筋骨。好容易方似停止了下墜之勢,又象在下面什麽地方碰擊了一下,起了一個狠劇烈的反震,便把她們翻落在地了。照理講,他們早已有上一個預防,運起罡氣保護著身體,這一跌不見得就會把她們弄成怎麽一個樣子。但是,很使她們覺得難堪的,她們並不是跌在什麽平地上,卻好象是跌落在一個水池之中,而且有一股穢惡之氣和血腥之氣,向著鼻孔內直鉆。於是她們二人都大吃一驚的想到:我們莫不是跌落在水牢之中了?同時,卻又聞得一種聲浪,從很高很高的地方傳了下來,這是紅姑一屬耳就能辨別出來的,作這聲浪的主人翡,除了那個惡道,還有什麽人。細聆之下,他挾了十分高亢的音調,在上面很得意前說道:“你們兩個婦人好大膽,竟敢闖進我這龍潭虎穴中來了。如今怎樣,不是只須我略施小計,就把你們弄成來得去不得了麽。

現在我也別無所敬,只好委屈你們在這裏喝上幾口血水罷。”說完這話,又是一陣哈哈大笑。此後即不聞得什麽聲音,大概這惡道已是去了。他們一聞得惡道說上喝血水這句話,更覺得有一股不可耐受的血腥氣,向著四面包圍了來。這在那婆子還沒有什麽,紅姑是修道的人,當然不歡迎這一類的東西,教她哪得不把眉峰緊促起來呢。然四圍也是黑魆魆的,他們雖能在黑暗中辨物,卻不能把四周圍看得十分清晰。於是促動紅姑,想起他身上所帶的那件寶貝來了。只一伸手間,早巳把那件寶貝取了出來,卻是一顆夜明珠。

這是他有一次到海底去玩,無意中拾了來的。拿在手中時,真是奇光四徹,無遠勿屆,比燈台還要來得明,比火把還要照得遠。同時,也把他們現在所處的環境,瞧看得一個清清楚楚了。

原來這那裏是什麽水池,也不是什麽水牢,簡直是一個很大很大的血汙池。在池中浮動著的,全是一派汙穢不堪,帶著赭色的血水,而且有一種小生物在這血水中蠕動著,卻是一種血蛆,繁殖至於不可思議,數都數不清楚。那婆子見紅姑把夜明珠取出來,頗露著一種驚訝的神氣。比見到這血水中的許多血蛆,又早已叫起來道:“啊呀,這是些什麽東西?適才我見了那些龐大的鱷魚,倒一點也不懼怕,很有勇氣的和他們廝戰著,如今卻一些兒勇氣也鼓不起來,只覺得全身毛聳呢。”說時,身上早巳爬滿了這些蛆,有幾條向上緣著,竟要爬到她的頸項上、臉部上去了。引得他只好用兩手去亂撣。紅姑也笑道:“不錯,越是這些小小的醜物,越是不易對付得,倒是適才的那些鱷魚,有方法可以制伏他們。你瞧,這些蠕蠕而動的血蛆,難道可以用劍來斫麽?就是用劍斫,也斫不了許許多多呀。如今第一步的辦法,最好把這一池血水退他一個盡,只要池水一退盡,這血蛆就無存在的余地了。”

她邊說邊又從身上取出一個小葫蘆來,而把手中的那顆夜明珠,遞與那婆子執著,說道:

“你且替我執著了這東西,讓我作起法來。”這時紅姑雖不知婆子是什麽人,那婆子卻早已知道他是紅姑了。心想,紅姑在昆侖派中,果然算得是一個重要的人物,有上了不得的本領,但瞧這葫蘆,只有這一些些的大,又有什麽用處?難道說她能把這一池子的血水,都裝入這小小的葫蘆中去麽?當下,露著很為疑惑的樣子,並喃喃的說道:“這葫蘆不免太小了一點罷?你瞧,只要把一掏的水放進去,就會滿溢了出來的。”紅姑也懂得他的意思,但仍微笑不語。隨即把這葫蘆平放在血水中,聽憑那晃動著的血水,從這葫蘆口中沖進去。說也奇怪,看這葫蘆的容積雖是很小報小,只要一小掬的水放進去,都會滿溢了出來的,可是如今任這血水怎樣的續續流入這葫蘆,都盡量的容積下來,沒有一些些的溢出,看來盡你來多少,它能容得下多少的,真可稱得上一聲仙家的法寶了。不一會,早把這一池子的血水,吸得個幹幹凈凈了,就是那些血蛆,也沒有一條的存在,都順著這血水流動的一股勢,流入了胡蘆中去。於是紅姑很高興的一笑,隨手把這葫蘆系在腰間,又把身上的衣服抖了幾抖,似欲把衣服上所馀留的那些血蛆,也一齊抖了去的。一邊說道:“現在第一步的辦法,我們總算已是做了,所幸的,我們都不是什麽邪教士,衣服上就沾上了這些汙血穢水,討厭雖是討厭,卻一點也不要緊。倘使這惡道易地而處,那就有些難堪了,恐非再經過若幹時的修煉,不能恢復原狀呢。”那婆子最初也照了紅姑的樣子,抖去了衣服上所馀留的那些血蛆,此後卻直著兩個眼睛。只是望著那個葫蘆,好似出神一般。紅姑一眼瞥見,早已理會得他的意思,便又笑著說道:“這沒有什麽不能理解的。講到道與法二樁事,道是實的,法是虛的。道是真的,法是假的。唯其是虛是假,所以一般修道士所作的法,也正和幻術家的變戲法差不多,表面上看去雖是如此,其實也只是一種遮眼法,不能正正經經的去追究他的實在情形呢。依此而講,我的這個小小的葫蘆中,能把這一池子的血水都裝了進去,就沒有什麽可以疑惑的了。但是你要說我這葫蘆中,實在並沒有裝得這些血水麽?卻又不盡然。那我只要再作一個法,把這胡蘆盡情的一傾潑,立刻又可把這一池子的血水,重行傾潑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