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回致密意殷勤招嘉賓 慕盛名虔誠拜虎寨

話說柳遲瞧到了這回事情以後,知道青牛山寨的紀律,確是比旁的山寨來得好,而黎一姑也真不愧是位巾幗英雄,倒很願和她見一見面。所以那少年問他要不要上青牛山去拜山,他即滿露贊成的意思,一口答允下來。因此,那少年又自言願為先容,並取下一個碧玉搬指授與他道:

“這是一種信物,你去拜山的時候,倘把這搬指拿出來,黎一姑見了,沒有不立時接見的。否則,他們山寨中的門禁很嚴,陌生生的人,一時恐不易進去呢。”柳遲把那搬指接受在手,當然有一番的感謝。

那少年別去的時候,又替他指點上青牛山的路徑,說此去共有兩條道路:一條是大路,行走起來雖然較為便利,然因青牛山適介於白馬、白象二山之間,要到青牛山去,須先打白馬山經過,屆時定為他們扣留無疑,否則,定也要起上一番糾紛。所以,為他打算,不如舍去這條大路,而抄小路走去,路雖然遠一些,還要渡過一個湖面,卻能人不知鬼不覺的,就到了青牛山的後山了。

柳遲唯唯受教。但當那少年則要走出房去的時候,他忽又想得了一件什麽事情似的,忙又把那少年喚住,少年也立刻回過步來,立停了,靜靜的望著他,似乎在向他問著:“你還有什麽話要問我?”柳遲囁嚅道:“真的,我還忘記了一件事情,你老兄究竟是什麽人,和黎一姑到底有上何等的關系,你也能告訴我麽?”真奇怪,這般一個英武不凡的美少年,竟和十七八歲的大閨女差不多,老是要把臉龐兒漲紅的。一聽這活,他的臉上不覺又瑟的一紅,微笑著道:“這個你可以不必問,將來自會知道。你大概不致疑心我是什麽歹人,懷著什麽歹意,要把你驅上青牛山去罷。”繼向柳遲只含笑一點首,並不再有其他言語,管自揚長走了。

到了第二天,柳遲做出一種象煞有介事的樣子,似乎夜來的種種享受,的確是應屬之於他的,所以對於店帳,並不開銷分文,只給了幾文賞錢給夥計,即大踏步走出店來,坐上了喂足食料、等候在店門外的那騎駿馬,徑自向大道上行去。那掌櫃的還兀自大唱其喏,在店門口恭送著呢。

馳行了一會兒,巳到了一個歧路口,靠著左首的是條大路,還有一張“張大仙靈驗無比”的紙頭兒貼在那拐彎上,這大概是白馬寨中人所作的一種暗記號,使那能人前來不致迷途的。他昨天一路上就依這暗記號而走了來的,現在頗使他注目。向右行,乃是一條小路,這大概就是那少年所說的。這時候柳遲很迅速的向四周望了一望,見眼面前並沒有別的什麽人,方一點不躊躇的,即向那條小路上折了過去。達條小路確是很狹很窄,只能容一人一馬的前進,而且一路上荒涼之至,顯然是不大有什麽人在這裏來往著的。柳遲卻在馬上暗自笑道:“在昨天第一次發見了那張黃紙兒以後,即依著它為前進之目標,在不知不覺中,差不多已完全受上了他的支配了。如今舍去了那條大路,折入這條小路中來,方始脫離了他的勢力範圍,又有上一種新的生命了。只是渴望著能人到來的那一方面,巳把我這西貝式的能人迎接到半路上,一旦忽又丟失了,不知要怎樣的驚惶擾亂呢。”旋又想道:“這黎一姑不知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物?倘然她的人格,真象我所想象的這般地偉大,倒也是值得前去拜山的。”

當他在冥想的時候,路已行得不少,向前望去,路勢巳逐漸寬展起來。不久,已到了這條小路的盡頭處。只見白茫茫的一片,擋在他的面前,卻是很寬廣的一個湖面,但四望並沒有什麽船只往來。而在湖的對岸,卻矗立著一大片的房屋,這明明就是青牛山寨的水寨,寨外靜悄悄的不有一個生物。而臨水而建的二扇寨門,也緊緊的關閉著。這派氣象,真是嚴肅極了。柳遲見了,不覺暗暗稱嘆。旋又一個轉念想到:這般寬廣的湖面,非用舟揖相渡不可,如今四望之下,連一只小船都沒有,這可怎生是好?難道我能飛渡而過麽?懊悔當時沒有向那少年問上一個清楚,弄得現在沒有法想。

正在為難之際,忽聞竹篙潑水之聲,隱隱傳入耳鼓,心頭不覺微微一喜,暗想:這一定是有什麽船只撐過來了,我只要喚住了那撐船的,請他把我渡過對湖去,不是就可前去拜山了麽。當下,即擡起眼來,遠遠的向著湖面上一望。果然,有一只無篷的小擺渡船,從近處一個叢密的樹蔭下撐了出來,起初大概是潛藏在樹蔭深處,而那船又十分的小,所以竟不能望見一些呢。當下,即高聲喚道:“船老大,請把船搖過來,我有事要到對面的水寨中去,請你把我渡一下罷。”那撐船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叟,當柳遲一說這番話,他那邊卻早巳聽得了,便向著柳遲的臉上,不住的打量上幾眼。然後一壁把那船向著岸搖來,一壁高聲問道:“客官,你是要過那邊水寨去的麽?”柳遲點頭應是,老叟又笑著問道:“你是去幹什麽的?在那邊的寨內,可有相識的人沒有?”柳遲據實相告,惟隱去了那少年介紹的一件事。老叟又向他仔細的打量上幾眼,不覺把頭搖搖道:“客官,我勸你還是息了這條心,你此去拜山,也不見得會有什麽道理弄出來的。”柳遲倒不懂得他這幾句話的意思,便道:“你此話怎講?”老叟笑道:“客官,你怎麽這般的不明白,還是故意和我裝糊塗?難道你的上山拜見她,不是和以前來到這裏拜山的那些少年們一般,含著一種不可說的隱衷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