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九變龍王(第4/10頁)

片刻人去船空,僅留三兩個護衛照看貨物,閑極無聊,一夥人便聚在艙中賭錢。陸漸一貧如洗,無所事事,想到所學的“十六相”,尚有四相未能練成,自到船尾苦練,子夜方告成功,心想:“大師說的三十二相,我只學了一半,卻不知另一半上哪兒學去。”想到魚和尚,思念之余,又覺黯然。

次日,眾人上岸交易,將存貨賣了七七八八,再看行情,低價購入硫黃、蘇木、刀扇、漆器等東瀛土產,打算運歸中土。

料是買賣順暢,周祖謨大為寬心,每晚都與眾海客去妓樓尋歡,黃昏上岸,淩晨方回。陸漸苦練十六相,漸漸貫通,只是遠未達到魚和尚所說的“化盡相態,僅存神意”的地步。

這一日傍晚,周祖謨忽道:“小陸,你今晚隨我們去吧。”陸漸吃驚道:“我可不去。”周祖謨笑道:“讓你去,不是逛窯子,而是做通譯。”陸漸道:“通譯什麽?有買賣嗎?”

“好買賣!”羅小三笑道,“周老爺新近勾搭上一個倭妓,想給她贖了身,帶回去做小老婆。你說,這是不是好買賣?”

周祖謨笑罵:“死猴兒,盡會子虛烏有地損你老子。說起來,那些倭婆子嘰裏呱啦的,也不知多收了老子的過夜錢沒有。陸漸你今晚去了,一定要給我弄明白了。”

眾海客你一句我一句,盡挑妓樓中的勾當說事。陸漸聽得面紅耳赤,做聲不得,周祖謨卻不容他多想,連唬帶哄地拉他上岸。

一行人說說笑笑,轉入一條小巷,巷內昏暗幽深,檐角風燈搖曳,映得眾人的面孔忽明忽暗,巷子裏氣息汙濁,濃得化不開的脂粉氣混合了一股奇特的腐敗味道。兩側的小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偶爾能從門縫間瞧見一張素白如絹的面孔。

走到巷子盡頭的一扇漆門前,周祖謨止步道:“你們在附近守候,我跟小陸進去。”眾人一反嬉笑,肅然站在檐下。

陸漸但覺奇怪,卻見周祖謨走到漆門前敲了三下,漆門大開,露出一張敷滿白粉的婦人圓臉。

婦人問:“你們找誰?”陸漸一怔,卻聽周祖謨說:“小陸,你告訴她,我們來找龍崎先生。”陸漸說了,婦人大為疑惑。周祖謨忽地摸出一塊銀子,塞到她的手裏,那婦人怔了怔,退後關門。

兩人立了半晌,漆門忽又敞開,婦人出門行禮:“龍崎大人問有什麽事?”周祖謨聽了通譯,舉起手來,嘴裏發出“砰砰砰”的聲音。

婦人一呆,又關上門,半晌出來說:“龍崎大人有請。”周祖謨咧嘴一笑,當先入內,進門時還毛手毛腳,在婦人身上摸了一把,驚得她後退兩步,低聲咒罵。周祖謨左右聽不懂倭語,裝聾作啞地走了,陸漸跟在後面,連挨了婦人幾個白眼。

漆門雖小,門內卻別有乾坤,但見回廊曲柱,圍著一簇高及兩丈、七孔八竅的峻峭湖石,回廊四角朱燈流轉,映照出奇花異卉。

曲廊十步三折,時見山石嶙峋,池沼溶溶,睡鶴驚起,寒鳧飛渡。周祖謨不由低聲咒罵:“倭狗倒會享福,把蘇杭的園林也搬來了。”

咒罵間,二人被領到一所小廳,圓臉婦人一拍手,進來兩名年少女子,身著短衣,眉眼清秀。那婦人道:“請二位更衣。”

陸漸吃了一驚,周祖謨聽了通譯,笑道:“倭狗挺謹慎,小陸你告訴她,更衣不必,若要搜身,大可搜來。”

陸漸說了,圓臉婦人點點頭,示意二女上前。周祖謨風月老手,放開四肢,任其摸索,面上露出陶醉之色。

陸漸卻覺那少女緊貼自己,嬌軀火熱,呼吸微聞,十指所過有如蟻附蛇行,不由頭皮發麻,渾身燥熱,當那少女摸到大腿根時,他再也忍耐不住,忽地向後躍出。少女初時一怔,跟著掩口輕笑,轉身與圓臉婦人議論。那婦人不時打量陸漸,眼角聚滿笑意,陸漸越發羞愧,幾乎擡不起頭來。

搜身已畢,婦人當先帶路,轉過兩道曲廊,忽見遠處一座花廳燈火通明,笑語時來。

婦人走到廳前,躬身道:“龍崎大人,人帶來了。”廳中一寂,有人以倭語高叫:“誰買鳥銃?”陸漸定眼望去,說話的是一個矮胖倭人,光頭無須,大肚腆出,身周坐了幾個美貌倭女,媚眼顧盼,向著二人打量。

周祖謨笑道:“小陸,那人說什麽來著?”陸漸說了,周祖謨笑道:“你告訴他,我買鳥銃。”陸漸大吃一驚,瞪眼望他。周祖謨拍了拍他肩,嘆道:“小陸,什麽也別問,只管通譯就是。”

陸漸滿心疑惑,將周祖謨的話說了。龍崎道:“你是唐人,按本國律法,不能賣鳥銃給你,若是賣了,便有莫大的風險。”

周祖謨笑道:“一分生意三分險,三分險中十分利,沒有風險,不成生意。風險越大,利就越多,龍崎先生想必也懂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