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妙目澄波(第3/10頁)

“夠了!”沈舟虛喝道,“莫乙,那書冊還在麽?”莫乙道:“在這兒,我都背下來了。”

書房內沉寂時許,忽聽莫乙驚道:“主人,你怎麽將冊子燒了?”沈舟虛冷冷道:“這《蘇浙閩三省將帥擾民貪功納賄實錄》,你一個字都不許泄漏出去,倘若泄漏一字,仔細你的皮。”莫乙喃喃道:“是,是。”

沈秀道:“那廝潛入內宅,萬一……”沈舟虛道:“不妨,有凝兒在,他一舉一動都在掌握之中。”沉默一下,忽地徐徐說道,“薛耳,你有‘喪心木魚’,劫奴中神通僅次於凝兒,怎麽也把人弄丟了?”

薛耳嗚嗚哭道:“主人,我該死。我遇上的那人很壞,他弄壞了我的木魚,又騙我說他送走同伴就跟我來見主人抵罪,沒想到我等了好久他也沒來,恰好主人有召,我只好回來了。”

沈秀笑道:“莫乙笨,你更笨。他讓你等著,你就傻傻等著?現如今,他只怕溜之大吉,已在幾十裏外了。”薛耳抽抽答答地道:“我只當他是好人,不會騙我的。”

沈舟虛沉默半晌,徐徐道:“凡事必有賞罰,燕未歸與沈秀欲擒故縱,以觀後效;莫乙大意縱敵,但拿到《實錄》,功過相抵;至於薛耳,不但失了至寶‘喪心木魚’,更加妄信敵言,縱走強敵,罪不可恕,罰你經受一個時辰的‘黑天劫’。”

薛耳尖聲叫道:“主人饒命,主人饒命。”沈舟虛冷哼一聲,道:“都散了吧。”這時間,忽聽有人叫道:“且慢。”陸漸推開大門,應聲走入書房。

眾人見他,均有訝色。薛耳狂喜不禁,一把揪住陸漸,呵呵笑道:“你沒跑,你沒跑。”轉向沈舟虛道,“主人,我說的就是他。”

陸漸點頭道:“擅闖貴宅的是我,踏壞喪心木魚的也是我,沈先生,你不要罰薛耳,他丟了木魚,並非褻職,只是實力不濟,輸給我罷了。”

沈舟虛端起桌上茶杯,吹開茶末,向陸漸笑道:“咱們好像見過,那天在十裏亭,你就在戚參將身邊。”陸漸道:“戚將軍是我結義大哥,多謝沈先生替他說情。”說罷拱手施禮。

沈舟虛沉思一下,笑道:“你混入總督府,也是為了戚繼光麽?”陸漸道:“不錯。”沈舟虛打量他一眼,笑道:“你大可逃走了,幹嗎又要回來?”陸漸道:“我答應過薛耳,要幫他抵罪,豈能言而無信?”

沈秀聽到這裏,冷笑道:“又是一個蠢材。”沈舟虛神色微變,大喝:“閉嘴,你懂什麽?”沈秀不料父親突發雷霆之怒,只得耷拉眼皮,低頭不語,心中卻將陸漸恨到十足。

沈舟虛又道:“你與薛耳是敵非友,為何要幫他抵罪?”陸漸微微苦笑:“因為陸某同為劫奴,深知‘黑天劫’之苦,若是因我害他遭劫,我就算逃走,心中也不安寧。”

此言一出,房中三名劫奴望著陸漸,各自露出古怪神氣,薛耳眨巴小眼,一雙大耳朵呼呼扇動;莫乙口中念念有詞,雙眼卻眨巴眨巴,像是進了灰塵;燕未歸的臉仍被鬥笠遮掩,鬥笠下的兩道目光卻越發灼亮。

陸漸又道:“沈先生,罪不在薛耳,要殺要剮,你沖著我來。”沈秀瞧得眾劫奴的神情,不知為何,滿心不是滋味,接口冷笑:“你逞什麽英雄,若有本事,正大光明闖入總督府,何必鬼鬼祟祟?深夜潛入,說到底,不過是一介無膽鼠輩。”

陸漸瞅他一眼,冷冷道:“我是無膽鼠輩,也勝過你殘殺老弱、勾引尼姑。”沈秀心頭咯噔一下,喝道:“臭小子,你敢汙蔑沈某?”陸漸道:“是不是汙蔑,你自己明白。”

沈秀心中慌亂,面上卻不動聲色,冷冷道:“你這人胡言亂語,莫不是瘋了?”不待陸漸說話,沖沈舟虛拱手道,“父親,此人汙蔑孩兒,委實可恨,孩兒想親自出手懲戒他。”

沈舟虛不置可否,淡然道:“若你輸了呢?”沈秀一怔,卻聽莫乙道:“輸了也活該,這次大家都不要幫沈秀,狗腿子,聽到沒有?”他兩眼瞅著燕未歸,燕未歸怒道:“書呆子,你罵誰?不幫就不幫,誰稀罕麽?”

薛耳也道:“還有凝兒,你也不許幫沈秀。”只聽夜色中一個女子的聲音道:“我才不會幫他呢!”

沈秀氣得血湧雙頰,冷笑道:“誰要你們幫了?我會輸給這鄉巴佬麽?真是笑話。”向陸漸一招手,“到院子裏來。”撩起衣袍,走到庭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