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臨江鬥寶

即日告別戚繼光,谷縝、陸漸打馬西行,五大劫奴自也隨行。一行人風塵仆仆,不日進入江西,來到長江邊上。一艘畫舫早已等候,眾人棄馬登舟,逆江上溯。谷縝白日看書,入夜下棋喝酒,間或與陸漸憑欄眺望,指點兩岸風光。

陸漸深知谷縝性情,這小子越是面臨大敵,越是從容鎮定,反之亦然。故而這麽從容自若,對手必定十分難纏。他忍不住問道:“谷縝,這西財神給你出了什麽題目?”

“老題目罷了。”谷縝笑道,“她約我在靈翠峽臨江鬥寶,決定財神指環的歸宿。當年南海鬥寶她輸給了我,心裏不服,一心想著如何贏回去。”

陸漸好奇道:“怎麽鬥寶?”谷縝道:“就是比富的意思,看誰的寶貝更多更好。”陸漸道:“你準

備好了?”谷縝笑道:“有些準備,但無太大把握。”眼看陸漸流露愁容,當下拍拍他肩,“這世上的賭局,必勝的本就不多。戚將軍說得好,兵以義動,道義為先,你我為百姓出力,想必助人者天必助之。”陸漸精神一振,點頭道:“你說得是,我多慮了。”

船行兩日,改道離開長江,轉入一條支流。河水清碧,翠山對立,水道甚是狹窄,僅容四艘畫舫並行。又行一日,忽見兩面青山,夾著一個山谷。

畫舫靠岸,谷縝、陸漸棄船入谷,岸邊的空地上站了一百多人,均是華服繡冠,南京洪老爺、揚州丁淮楚、鬧婚禮的張甲、趙乙均在其列。

“陸漸。”谷縝笑著介紹,“這些都是一方豪商,我來為你引見。”他拉著陸漸上前攀談,一到商人群裏,谷縝如魚得水,拉拉這個,拍拍那個,與這個談兩句生意,和那個說幾聲笑話,談吐風流,有如帝王。

陸漸不慣應酬,略略接洽,便與眾劫奴立在一邊。不一會兒,河上駛來一艘小船,烏蓬白帆,所過碧水生暈,須臾到了岸邊,船裏魚貫走出兩人,一男一女,均是鶴發童顏,形容高古。

谷縝越眾而出,拱手笑道:“二位前輩可好?”二老瞧他一眼,話也不說,走到一塊巨石前盤膝坐下。谷縝目光一掃,笑道:“陶朱公怎麽沒來?”

老嫗嘆一口氣,說道:“他日前過世了。”谷縝一呆,撫掌道:“這麽說,今日的裁判只有二位?”老翁道:“不然,聽說他臨死前將此事托付一人,那人不久便到。”說話間又來一艘烏蓬小船,船中走出一個半百老者,一臉病容,面皮蠟黃,雙眉水平,形如一個“一”字。

老者走到二老身前,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老翁接過看了,沖病老者說道:“你就是計然先生?”病老者點了點頭。老翁道:“請坐!”病老者仍不做聲,走到一邊盤坐下來。

陸漸問谷縝:“這三位老人是誰?”谷縝道:“他們是這次鬥寶的裁判。從左數起,第一位是呂不韋,第二位是寡婦清,第三位本是陶朱公,可他死了,由這位計然先生代替。”

陸漸沉吟道:“呂不韋,陶朱公,這兩個名字似乎聽說過。”莫乙忽地接道:“陶朱公是春秋巨商,呂不韋是戰國奇商,全都死了兩千多年了。”陸漸吃驚道:“這兩人怎麽還叫這些名字?”

谷縝不覺莞爾:“這三位老人當年都是卓有成就的巨商,歸隱之後,不願別人知道本名,便取古代奇商的名字為號,卻不是真的陶朱重生、不韋還魂。至於寡婦清和計然先生,也都是古代商人中的先賢。”

忽聽寡婦清悠悠開口:“東財神,西財神怎麽還沒到?讓我老婆子等她,真是十分無禮。”谷縝笑道:“清婆婆,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不做足排場,斷然不會現身。”

寡婦清冷哼一聲,望著谷縝,眼裏透出一絲暖意:“孩子,你有取勝的把握麽?”谷縝道:“小子盡力而為。”呂不韋道:“你我都是華夏商人,此次比試,關乎我華夏商道的興衰。雖然如此,此次比試,我三人都會持法以平,決不會有所偏向。”

谷縝微微一笑,說道:“當然!”忽聽人群裏發出一陣驚呼,谷縝轉眼望去,上遊一個黑衣人無舟無船,踏浪而來。

陸漸不禁動容,以他的神通,也不能踩踏波濤、如履平地。更奇怪的是,這個黑衣人從頭至尾均未動過。

那人須臾逼近,眾人始才看清,他的腳下踩了一根細長竹枝。陸漸恍然大悟,來人不過乘借竹枝浮力,順水逐流而來。饒是如此,若無極高輕功,又深明流水之性,決計不能如此漂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