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李燕月一坐下,兩個少女一個倒了一杯茶,一個端起了一盤點心,雙矮嬌軀,分左右坐在李燕月身側,扶得好近,幾乎都偎倚在李燕月身上,兩張嬌靨上,堆著令人心跳的媚笑也都近在眼前:“貴客請喝茶,請用點心。”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兩位可否坐遠點兒,我消受不起,也不慣這個。”

兩名少女微一怔,只聽一聲嬌笑從外頭傳了進來:“倒是少見,起來吧,別嚇著人家。”

兩名少女恭應聲中擰身而起。

李燕月只覺這話聲很熟,可就是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聽見過。

兩名少女放下杯盤,忙去開門,精舍裏並肩行進兩個人來,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正是那位貝勒善同,女的並不陌生,赫然是當初主持勒擄玉倫郡主,前朝殉國將軍胡天奎之女胡玉娘。

怎麽會是她,她怎麽會到了善貝勒府,而且看樣子不但跟善貝勒頗為親眼,身份還不低。

李燕門的腦際,閃電般掠過這些疑問,人不由也為之一怔。

再看胡玉娘,她卻像個沒事人兒似的,笑吟吟地道:“怎麽,李總班領不認識我了,咱們還鬥過好一陣子呢。”

李燕月一定神挺身站起,道:“真是人生們處不相逢,沒想到會在善出勒府碰見芳駕。”

胡玉娘帶笑道:“世事出人意料者,十常八九,是不?我們貝勒爺見過吧。”

善同臉上沒表情,也沒說話。

李燕月道:“何止見過,李燕月在貝勒爺處獲益良多。”

胡玉娘道:“覺得惋惜嗎?”

李燕月道:“那倒未必,我說的獲益良多是實話,因為貝勒爺讓我著清了,宦海之中為自己而不惜犧牲別人的作風,也體會到了宦海的現實與冷酷。”

胡玉娘道:“本就是這樣,要不然怎麽說宦海深仇,榮枯不定,心要是不夠黑,手要是不夠統,不懂得鉆營,不知道乖巧,一輩子也別想高官厚圍。”

李燕月道:“從現在起,我懂了。”

“還不太遲,”胡玉娘輕擡皓腕,道:“坐吧。”

三個人坐了下去,胡玉娘跟善貝勒並肩坐在一起,李燕月則坐在他們的對面。

一坐定,貝勒善同馬上說了話,臉上還是沒笑意,甚至有點冷漠:“你怎麽知道找到我這兒來,是誰告訴你的?”

李燕月道:“‘順來樓’的事瞞不了人,但絕不會那麽快傳進人耳朵裏,我還沒回營裏,索尼就受到了擠兌,而貝勒爺你又是先離開‘順來樓’的,這還用誰告訴我麽?”

胡玉娘瞟了善同一眼:“你看是不是。我說得怎麽樣?”

善同像沒聽見,兩道目光仍盯著李燕月,像要看透李燕月的肺腑,“說吧,你為什麽來找我的?”

李燕月道:“我剛才說得已經夠清楚了。”

胡子娘道:“再說說也累不著你呀,是不是?”

李燕月道:“進京以來,我沒有鉆營,但也算得上辛苦經營,我不甘被人打破飯碗,斷了前途,所以我來找回勒爺賞碗飯吃,如果不如願,我過不去,大家都別過。”

他深信胡玉娘不會出賣他,所以他才敢這麽說。

善同臉色微一變道:“我覺得你這不是求人的態度。”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貝勒爺最好別把我當成真是來求進的,我憑一身本事,換取應得的報酬,不必求人,只是貝勒爺你是個系鈴的人,解鈴當然還得是你。”

“我要是不願意,不答應呢?”

李燕月道:“對貝勒爺你,對索尼,我有著同等份量的怨恨,貝勒爺要是能給我條路走,貝勒爺只有便宜占,沒有虧吃,我會把兩份怨恨全加在索尼身上,反之,我也會把兩份怨恨全堆在貝勒爺你的頭上。”

善同笑了,是冷笑:“李燕月,你對我這個人,了解得不夠。”

“貝勒爺這個人怎麽樣?”

“我這個人吃軟不吃硬,一向不受要挾。”

“那是因為貝勒爺你是個親貴,是個‘紅帶子’,一直在保護中長大,生活在阿諛奉承之中,一直沒有到外頭走動過。”

李燕月這話一針見血,長這麽大,還沒人敢對善同這樣說話過。

貝勒爺他臉上變色,雙眉一剔,就待發作。

李燕月翻腕伸手,指尖已抵住了善同的喉結,道:“貝勒爺,你發發脾氣,說一句不好聽的試試看?”

李燕月的確快,快得連胡玉娘想出手阻攔的意念都來不及轉,不管她有沒有意思阻攔。

胡玉娘明白,善同也不傻,李燕月雖是一個指尖。可卻比鋒利的劍尖還能致命。

善同臉色白了,沒動,也沒說話,恐怕不是氣,而是害怕,不能說一點都不氣,而是害怕的成份要比氣多得多。

胡玉娘很平靜,眨動了一下美目,道:“你不考慮自己麽?”

李燕月道:“兩份怨恨加在一起,我顧不了那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