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旭日東升,透雲晨曦為茫茫大海,無壤碧波,平添千萬點鱗鱗金光。

這是柳含煙乘船出海的第三大拂曉。

兩日來,柳含煙雖然間或盤坐艙內,運功調息,依然精神煥發,英挺俊拔,毫無一絲倦意。

但是老漁人卻是一連兩日夜掌舵,不眠不休,連眼都未敢合一下。

老漁人花甲年紀,盡管謀生海上,終日與驚濤駭浪搏鬥,一身筋骨較常人壯健得多,但一個血肉之軀,並非鐵鋼,到底精力有限,眼看身形已是搖搖欲墮,神情疲憊已極。

但為著這位自己敬佩已極的蓋世奇男,他卻仍然苦自支撐。

柳含煙早先已經數次要他躺下歇息,自己試著掌舵,但均為老漁人以不諳水性,不善操舟為由加以婉拒。

此時,他再也忍不住了,他天性淳厚,豈能眼睜睜地看著這麽一位年逾半百的善良老漁人為自己疲累如此。

霍地站起身形,說道:“老丈,你還是進艙歇息去吧,容小生為你老代勞。”

老漁人吃力地擡起頭,勉強一笑,有氣無力道:“少俠,恕老漢鬥膽說一句失禮的話兒,論武學相公委實稱得上曠古絕今,技比天人,若論操舟,少俠恐難及老漢萬一,少快且莫輕視這一葉扁舟在老漢手中操縱自如,若是到了相公之手,恐怕這只小船即刻不聽指揮,咱們置身茫茫大海,不比行船江河,少俠請看,除了咱們這只小船外,四望海天相接,還能看到什麽?一個不慎弄翻了船,老漢年屆人士,能為少俠效勞,雖死無憾,但是少俠年紀輕輕,前途遠大無可限量,加以又有重務在身,卻是絕不可輕率冒險。”

一番話兒說得柳含煙深蹙劍眉,默然不語。

老漁人微微一笑,又道:“老漢雖然終日打魚,但那俱在近海操作,離岸一裏,路程便即茫然,少俠可知咱們還有多少路程?”

柳含煙此刻心中除了對他無限感激之外,並還有著無限歉疚,聞言忙賠笑說道:“小生兩日觀察咱們方向不差,如果小生估計不錯,咱們今日以內便可抵達無名孤島。”

老漁人精神一振,一笑說道:“那是再好不過,少俠放心,老漢自忖最少還能支持兩天,既然今日之內可達無名孤島,那便絕無問題。”

柳含煙星目中射出無限感激,萬般歉疚神色,一注老漁人說道:“為小生私人師門恩怨,竟勞累老丈如此,小生心中委實……”

老漁人一笑,肅容說道:“少俠何出此言,此乃老漢心甘情願之事,何言勞累?再說能為少俠效勞,畢生榮寵,老漢足慰平生,少俠既稱師門恩怨,將必誅絕者也必十惡不赦之輩,既是十惡不赦之輩,少俠除報師仇以外,無異為武林除害,為人群造福,澤及天下,無人不披,老漢感恩圖報猶恐未及,縱有勞累,又算得了什麽?”

一番話兒說得柳含煙兩眶英雄淚險些奪眶而出,暗忖一聲:“想不到小小一處蓬萊竟會有著這麽一位古道熱腸俠義可風的人物,夫子所謂:‘十步以內必有芳草,十室之中必有忠信。’委實半點不差,此間事了,我定要好好結交結交!”

強捺心中激動,肅然說道:“老丈的這種胸懷委實令柳含煙感佩得無以復加,今後當永銘心中,終生不忘。”

老漁人怫然不悅地道:“少俠若再如此說,老漢鬥膽可要生氣啦!”

一頓,喟然一嘆又道:“其實少俠這句話兒太令老漢汗顏,老漢這點心意只不過略表敬慕寸心罷了,怎及得少俠悲天憫人,偉大胸懷之萬一啊。”

柳含煙淡淡一笑,尚未開口。

老漁人精神一振,一揉老眼,指著柳含煙背後,突然歡悅道:“少俠快看,遠方雲霞下那團隱約黑影,不知可就是那座無名孤島?”

柳含煙聞言一怔,倏然轉身,星目注處,遠方一片淡烏雲霞之下,果然隱約地可看到一團島影,色呈深綠,而非老

漁人所說“黑影”。

轉回身形一笑說道:“老丈眼力之佳,委實令人佩服,不過,那團綠影正是隱於雲霞的島嶼一角,是否就是那無名孤島,小生目前尚不敢妄下定論,不過若以航行時間與方向來說,應該不致有錯才對。”

老漁人聞言精神大振地哈哈一笑,掠臂說道:“有此發現,不管是否那無名孤島,是塊陸地卻絕不會錯,老漢如今不知為何,兩日來疲累一掃而空,倒覺精神充沛已極,恍似刹那間年輕了二十歲一般,少快且請坐穩,老漢這就要加速前進啦!”

其實他這句話兒說得多余,普通一個二流角色站立船頭,也能將身形牢牢釘在船頭,何況是這位技絕無人的蓋代奇才。

老漁人話聲一落,雙臂把櫓,猛地一陣晃搖,小船前進之勢頓疾,在這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的茫茫碧綠海面,竟然濺起雪白浪花,飛快滑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