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4/5頁)

刀光中有他的赤心,有他的熱血以及靈魂,他究竟想劈碎什麽?想消滅什麽?是不是無可奈何的“世俗”。

橫行刀雖然只有一把,雖然只是握在一個人而不是神仙的手中,也雖然只劈出一刀,但積聚著仇恨及無限美麗景色。甚至每個人最基本的欲望──求生,竟然在這一刀之下完全粉碎消失。

刀光劍影都一齊收歇不見。

他們這種一流高手,確實不必刀來劍往鏖戰數百招才分勝負。他們兩個人都能將一生所學和身功力壓縮於一刹那中全部用出。他們一招已等如常人的十招百招甚至千招。

草坪上一共有九個人之多,但突然間充全停止一切動作,竟像是沒有任何生命的地方。

勝負生死所決的一招,連心無旁驚的人都感覺得出。

因此人人都不覺一齊停手,看看結果,看看究竟誰生誰死?誰勝誰負?

嚴星雨和連四互相凝視,兩個人身上都出現血跡,嚴星雨血跡從肩膀冒出,但連四的血跡是在心窩出現。

吳哥深深嘆口氣,道:“連四,你一定還能夠講話,你一定要說出未了心願,因為我是你的朋友。”

連四道:“如果我死了,希望能夠葬在武彝出,最好靠近一個地方,是武彝山麓一個叫做風山的小村。”

吳哥道:“為什麽?風山村有親人?有朋友?”

連四道:“有很多種瓜,我曾經在那兒揀過瓜,還有夢想和回憶……”

吳哥道:“好,還有沒有別的話?”

連四道:“沒有了。”

吳哥道:“嚴星雨,如果你信得過我,又如果心裏也有話要說,請告訴我。”

嚴星雨緩緩道:“承蒙你看得起我,把我和連四一視同仁。我很感激。但是……我沒有什麽話

。我的一生,唉,如寂寞的一生,我老早注定‘賣命’的命運……”

他困難地吸一口氣,又道:“本來我以為只有死在小辛刀下才不冤枉。誰知世上還有連四,死在他刀下亦不冤枉。我想我可以結束寂寞無聊空虛的一生了……”

所有的人甚至連四也包括在內,都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

以嚴星雨的財勢、人才武功,世上還有什麽人或物求之不得?他怎會寂寞空虛?何以他擁有的一切不能使他覺得充實?

但最使人念念不忘,最使人關心的是:這兩個究竟誰會死呢?是不是傷重難醫都活不成呢?

每個人的生命在可知範圍內只有一次,所以倍加寶貴。

但很多人都困苦惱而寧可拋棄這惟一的生命。是不是因為你和怨憎之人不但不能永不相見,反而要日夕相聚在一起?是不是你最替戀熱愛之人,非只不能廝聚反而遠隔天涯海角?是不是很喜愛很需要的事物卻偏偏求之不得?

若是為‘理想”而捐軀,情形就單純而又壯烈,人人都能體會,以及肅然起敬。但如果不是冠冕堂皇的理想,你不會嗤笑死得沒有價值、死得愚蠢?

為何冠見堂皇的理想就可以以為之而死,而屬於私人情懷的就不可以呢?

嚴星雨突然振作精神,“於南,徐來,扶我回去。”

兩人應聲躍到嚴星雨身邊。

吳哥不知何故猜想那於南、”徐來必定是剛才用心冥思沉想含有哲學意味對話的兩個年輕人。目光過處,果然是他們兩個。

嚴星雨有人扶架而節省體力,精神似乎更好,冷冷道:“都跟我走。”

另處那四名高手面面相覷一下,其中那個卅余歲勁裝大漢道:“堂主,咱們這一走豈不白白放過他們?”

嚴星雨道:“走,少廢話。”

於南、徐來架起嚴星雨腳不沾地迅速奔去,那四名高手居然還遲疑一下才尾隨而去。

吳哥居然並不立刻帶走連四,他走到連四面前,笑容有點古怪。

連四望著他,眼睛仍然很清明,身子也仍然挺立。不過卻看得出體力已因流血及傷勢而相當衰弱。

吳哥道:“你還能不能說話?能不能再支持下去?”

連四立刻道:“能。”

但聲音果然瀉露體力枯竭的秘密。

吳哥道:“很好,不過稱現在已抵擋不住我隨便刺的劍。”

連四道:“不一定。

吳哥堅持道:“一定。”

說這話時面色已變得不大好看,酷眼中充滿可怕殺機。

連四卻忽然用了解的神色和聲音,道:“好吧,你說對。”

吳哥冷峻地道:“嚴星雨帶來的高手現在隨便那一個也能夠一刀殺死你。”

連四道:“對。”

吳哥聲音更冷峻嚴厲,道:“所以就算有很鋒快長刀劈你鼻尖,你也不必出手招架。因為你即使接住那一刀,但震動傷勢的結果也一樣要了性命,你一定不希望死在這些無名小卒刀下吧?”

連四又應道:“對。吳哥忽然失去影蹤。但這只不過是連四的感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