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刀君劍後(第6/14頁)

他一時還摸不透這七招的奧妙,但他已領略出這七招決不是多余的招式,只不知何以以前認為全無用處,今晚激動之下,舞刀發,反而悟出了其中一部份精妙。刀光突然收歇,他像石像一般屹立不動,凝眸尋思,在他深心之中,已認為自己倘若能使用其中的三四招,便是莫大收獲,根本不敢把七招全都用上。

但此竅一通,這七招好像都具有相同的妙用,所以他沒有遺漏任何一招,但凡體味得出一招的奧妙,其余的六招也都一樣可以這樣應用。這真是十分奇妙的事,他直著眼睛細想,一會又揮刀演練、如此停停歇歇,不知不覺已是天亮。他回到居處,筋疲力盡地大睡,到下午才醒轉,傍晚之際,他又到了那塊煉功石上。

這一夜雖是中秋過後,但月亮仍與昨夜一般的圓,因此,他初時站在崖邊遠眺海天之際,滿腔孤憤沉哀,又使他心情紊亂波,以致於慟哭失聲。在這孤獨靜寂的夜晚,可使得他不禁記起了在翠華城的歲月。他的父親、家人、朋友,現在都沒有了,以往的安逸尊榮,俱成逝水泡影,他須得孤軍奮鬥,再沒有父親攜掖照顧。這身世之感,令他淒涼萬狀,淚如雨下。

其後他決定先煉一回內功,再練刀法。於是,他拭駝眼淚,到石墩上打坐。“君臨天下”四個字又赫然人眼,他不禁自言自語道:“難道那七招便可以使我當真君臨天下麽?那時候豈不是變成了武林傳說的”刀君”了麽?但這可不能胡亂相信,人家聽潮閣有“劍後書”,尚且多少百年以來未出過劍後,刀君之事,也不過是傳說而已,怎會落在我身上?”

他掩飾地嘿嘿幹笑數聲,可是卻禁止不住自己往這件事上想,他又自語道:“假使我的刀法果然煉到君臨天下的地步,當然可以稱為”刀君”,不過,以爹爹的功力造詣,尚且談聽潮閣而色變,十分佩服她們,認為無法抗衡,我焉能仗那七招就可以與聽潮閣相提並論?唉!別胡思亂想啦,還是煉刀吧!”

羅廷玉勉力收拾起心猿意馬,取刀起身,著意演練。他家傳的血戰刀法,本已熟得不能再熟,較之名震天下的羅希羽,只不過是功力火候未及而已。但增加了這七招之後,初時但覺有左右逢源之樂,可是越練越難,終至於頭緒萬端,變化繁瑣無比,簡直弄不清楚了。

這以後一連串日子中,他的興趣完全集中在刀法上,他分明記得那個中秋節的晚上,他無意中把這七招夾在血戰刀法之內,憑添了無限威力,由於這個極深的印象,使他再也不肯放棄這七招,鍥而不舍地日夕苦練。

不知不覺已過了四個月左右,他的心境陷入前所未有的低潮中。因為這四個多月的勤修苦練,不但沒有把這七招刀法安排妥當,反而使他原本的刀法造詣,減弱了許多倍,竟比不上最初到這“千藥島”之時。這個低潮乃是逐漸形成,雖然他已發覺了不少時候,卻仍然拚命激勵起自己的勇氣和毅力。

直到這一晚,他練到月掛中天,突然間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這七招刀法果然是絕世之學,但若是沒有參透的天資,那就越練越糟,直到完全不會使刀為止。他一旦確信了這個道理,頓時心灰氣沮,坐在巨巖上,向天垂淚。

這個打擊對他實在太大了,使他再也擔負不住父死城毀的悲哀,整個人都頹軟無力,他的精神亦面臨崩潰的邊緣。他想到一個解脫的辦法,那就是躍落峭壁,死在底下森的礁石上,唯有這一途,可以逃避命運加諸他身上的不幸。

海風明月依舊,可是人事卻大有更改,沉沒在人海中的人們,很少能想到江山如故這一點,假如他們都感到宇宙的永恒,定會對世事的變化看得淡些。羅廷玉思前想後,老父的容顏,翠華城的風光人物,歷歷如在眼前,日下只他孤獨地擔承這許多悲涼愴痛,他實在擔承不起。

走到峭壁邊緣,但覺兩耳風生,放眼則是海天茫茫,他心中一個聲音說道:“你已如此的孤獨,又連武功都減弱了,如何一了百了,且作逃避之計?”

但另一個聲音接著道:“羅廷玉啊!羅廷玉!你身上的責任何等重大?不但要重建祖先基業,還須接續羅家香煙。”

這些話使他悚然心驚,喃喃道:“是啊!我爹爹只有我這一個獨生兒子,焉能將羅家一線血脈,自我而斬?”

他忽然變得十分頑強,早先的消沉和逃避之心,登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掉轉身,找尋長刀,決意再下苦功死練,誓必參研出這七招曠代絕學。

但他那口長刀卻不見蹤跡,用心一想,自個兒點點頭,說道:“對了,剛才我心灰意冷,五指一松,那口長刀不知飛到那兒去了,但且不管它,我練我的,沒有刀在手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