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降妖咒(第2/2頁)

問:“……中日會不會全面開戰?”

答:“三年後。”

何安下正視她,她臉頰升起紅暈,“你再問問我別的,比如你的事。”

何安下搖頭,“不用,我只關心這兩件事。至於我自己的事,多想想,就能知道。”

她站起,一臉正色,“我沒轍了,找不到你一點破綻。心無雜念的人,我們狐狸也尊敬。請受我一拜。”彎腰便要跪下。

何安下忙扶住她雙臂,慌不擇言:“慚愧,我其實有個雜念……”她擡起頭,變了張面孔。

記憶中已模糊的相貌,但出現在眼前,便會認得真切。是她!靈隱寺求子的女人,腐如積雪的被褥……

何安下怔怔道:“孩子生下來了?”她沒有回答,將頭探入何安下懷中。摟著她豐潤的後背,何安下再問:“孩子是男是女?”她臉緊貼在他胸口,聲音細小得幾不可聞:“男孩。”

霎時如五雷轟頂,何安下覺得自己所有的經歷都有了意義。男孩!我要將道法、中醫、太極拳、形意拳——我所會的都傳給他,讓他長大後娶上海最時髦的女子……

何安下頭重腳輕,被她扶到床上。噢,想得太遠了,她的身體圓實滑膩……

不知過去多久,兩人松懈下來。她伏在他胸口,狀如醉酒。何安下卻清醒過來,驚覺自己身在雀樓。伸手摸過去,鼻頭精巧,鼻梁挺拔。

她哧哧笑了,“是不是擔心摸到個狐狸鼻子?”

何安下:“唉,你還是找到了我的破綻。”

她:“可惜,你對你心中的女人是真情,我仍是無法害你。白被你合歡一場,吃虧的是我。”

她握何安下手在自己身上畫了一圈,“摸仔細了,女人身體,可不是狐狸身子。”

何安下:“我聽說你昨晚糟蹋了三四個女人?”

她撅起嘴:“狐狸成精後,就沒有了雄雌。遇到傑出的男人,就是女人;遇到天生麗質的女子,就是男人。其實我們沒有性欲,只是貪玩,把事鬧大的都是人。”

何安下勸狐狸精離開這個女人身體,它不願意,說還要等其他修行者來降妖,想多看看人類醜態。

何安下無奈,起身穿衣,想起“摩訶般若波羅蜜”的咒語,於是默念,逆時針走了一圈。躺在床上的它手腳並攏,像被一條無形的繩子綁住。

它翻了個身,但翻過來已不能掙紮,死死摔在床上。隨著何安下走圈增多,它身體變形,似被捆得緊緊。

何安下走到了第七圈,它發出臨盆孕婦般的哀號。生命的誕生是如此慘烈,生命的消亡也是如此慘烈。

它口吐白沫,斷斷續續地說:“何先生,我們狐狸修煉很難,猿猴進化成人有多難,狐狸成精就有多難。甚至更難,我們每兩百年便要遭一次雷劈,被劈中便前功盡棄。我已八百歲,躲過四次雷劈,我不想再做回一只奔走覽食的野獸。”

何安下:“昨夜,你在軍用帳篷,曾顯出狐狸嘴咬我咽喉。”

它:“那是看你好玩,嚇嚇你。狐狸成精,是成了氣體,咬也咬不死。我早沒了狐狸身子,那是幻術。”

何安下:“我無法相信你。”

它:“您是修煉的人,一定知道武當山有劍仙吧。劍仙的修煉法和我們狐狸的修煉法是一樣的,都是看月亮看出的功能,只不過人是天地靈物,觀月可成仙,我們狐狸只能成精。仙和妖都是氣體,不過仙氣純,妖氣雜。”

想起自己結識的劍客柳白猿,何安下知道它說的是實情,面色緩和下來。它觀察到,忙說:“狐狸成精太苦了,您就可憐我八百年修行,饒過我吧。”嗚嗚哼了兩聲,不是女音而是狐狸叫,如乞食小狗,勾動人惻隱之心。

何安下:“離開姑娘的身體!”

它湧出大顆淚水,點頭答應了。

何安下退一步,反向繞圈。段遠晨沒有教過他解咒之法,但覺得應該如此。果然,順時而行,便解開了它身上的無形繩索。

它在床上舒展開了,大口大口吸氣。何安下行至第六圈,它叫道:“下一圈別走了,留在我身上吧!”

何安下以為有詐,嚴厲地瞪著它,它一臉羞澀,“你的咒語神聖無比,我是劣根物種,七圈會要我命,一圈勉強能承受。就把這一圈留給我吧,我時時感受其神聖,可助我修行走上正路。”

何安下停住腳步。它在床上向何安下連磕三個頭,“大恩不言謝。等我修煉成功,一定投胎為人,長成天下最美的女子,以身相許,向你報恩。”

何安下慌了,急喊:“千萬不要!”

它認真地說:“我們狐狸不像你們人,是知恩必報的,我一定找你!等我。”

床上女人癱了身體,西壁窗戶“哐”的一聲打開,一股紫煙飄去。

何安下知道它已走,心想: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