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暗傷潛恨塗青山(第2/3頁)

大癡一臉肅穆,“欠管教的東西,說話客氣點。”

董庚時抽出軍刀,做出下劈之勢,寒光自刀根滑到刀尖。大癡右手立於肩前,中指成環。董庚時皺眉,額頭兩道皺紋下通鼻梁,似乎鼻子增了長度。

董庚時:“你想做什麽?”

大癡:“定國安邦!”

軍刀垂下。大癡擺手要何安下、王大水出去。

何安下走出帳篷,見到三十幾名持槍士兵,立著一匹氣宇軒昂的白馬,皮毛上浮著顆顆紅珠,竟是血跡斑斑。

王大水一臉神秘地說:“那是寧夏產的汗血馬,汗水是紅色的,如血一般。此馬極為狂傲,不是身具貴氣的人騎上去,拼死也要掀下來。看來董庚時不是常人,當今軍閥混戰,四海不寧,老百姓都等著一個能坐穩天下的人。”

何安下:“說不定是董庚時?”

王大水惶恐晃頭,也不知是點頭還是搖頭。何安下想到段遠晨,那也是個自詡為天子的人,不知他有沒有配好草藥,化出胃裏的面糊?

未過多久,董庚時從帳篷走出,大癡隨後。董庚時扶大癡上馬,自己挽馬韁步行,態度恭敬。汗血馬只在大癡落座時嘶叫一聲,便乖順了,放平脖子,一步步走得小心。

大癡在馬上示意何安下與王大水跟隨,一群人向山下而去。

董庚時軍紀嚴明,無人言語,步伐整齊。王大水臉色似憋了一肚子話,卻被軍隊威嚴震懾,不敢開口。

轉過山坳,道路不再平整。馬靴不適合步行,董庚時便坐在路邊一塊石頭上脫去馬靴,換上膠底軍鞋,整個隊伍停下等他。

王大水終於有了說話時機,對何安下言:“如果董庚時是天子,法師便是國師。”話音未落,一聲槍響,徹谷轟鳴。

士兵紛紛舉槍,簇擁在董庚時周圍。大癡仍直直坐在馬背上,任馬前行。馬行了十余步後,大癡跌下來,軟軟滾了幾下,便不動了。剛才那槍竟是沖他開的。

何安下貓腰奔過去,見血濕了他整個上身,已是活不成了。王大水奔來,見狀大叫:“法師不該坐馬,敵軍把他當做了董庚時!”

槍聲大作,打得碎石爆火。

敵軍在高處。

何安下與王大水臥在地上,由於跑出了隊伍,子彈不打他倆這邊。董庚時所在地則如沸水,密集落下子彈,濺出血柱。

不多時,董部士兵盡數倒下,如一塊塊肉坨。上方子彈仍舊打下,持續五六分鐘方停。何安下擡頭,趁著月光,見山巖上站起一隊戴鴨舌帽的便衣。

他們持短把卡賓槍下來,從屍體堆裏扒出一個血淋淋的人。汗血馬在槍響後,躲到一片巖石後,此刻卻跑出,沖那血淋淋的人連聲哀鳴。何安下知道,那是董庚時。

董庚時被架起,臥到馬鞍上。從他後背的細微起伏看,尚有呼吸。

一個特務趕到何安下、王大水跟前,他倆忙高舉雙手站起。他倆被押到巖石邊,特務舉起卡賓槍。是要槍斃,王大水高喊:“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這人是我朋友。”

何安下睜眼,見段遠晨頭戴鴨舌帽,伸手指著自己。王大水大叫:“我認識你,我也是你朋友!”

段遠晨沒理他,走到大癡屍體前,一腳踢上去,屍體晃晃,腦袋歪了。

段遠晨:“什麽人?”

何安下答道:“一個和尚。”

看著段遠晨,何安下起了寒意,不再是神叨叨的那個人了,變得果斷無情,似乎在某種情況下,可以殺掉所有人。

段遠晨:“他背後有什麽官場關系?”

何安下:“他剛自莫幹山出來,董庚時是他的第一個關系。”

段遠晨舒了口長氣,“跟我走。”招呼眾人下山。

何安下背上大癡屍體,跟著走了。段遠晨邊走邊囑咐身邊人什麽,然後停下等何安下走來,問:“背著他幹嗎?”

何安下:“是我師父。”

段遠晨掏煙,點火吸起來。煙味清醇,應很高級。他觀察到何安下鼻翼翕動,笑道:“煙絲要以美酒熏制,這是特制煙卷,用的是歐洲最好的白蘭地。”

何安下:“能享用這種東西,你一定身在一個特別的組織。”

段遠晨深吸一口煙,“我拿你當兄弟看,所以不瞞你。我是中統第七情報組組長,扮成修行者,是為了監視政府高官。”

何安下:“你在養魚塘邊說的話,都是耍我玩的?”

段遠晨:“山中寂寞,容易深思多想,那些話是我的真實想法,但戴上這頂鴨舌帽後,便覺得荒唐了。我只是一個有著層層上級的特務。”

特務們穿的鞋不像士兵般統一,走出各樣聲響,空谷回音,像是怪異樂曲。望著馬上董庚時血跡斑斑的背影,段遠晨虛聲道:“此人膽大妄為,若羽翼豐滿,必是天下禍害。他死之後,我就可離開此山,我心裏有了接替我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