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壹安邑鬼宅(第2/5頁)

難道這個道人,就是蠱惑人心、害人性命的邪祟嗎?

這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不知從哪兒聚來一大群人,在客棧門口七嘴八舌地談論起長安城這一年來發生的種種奇異和詭秘的事情。

一個客商打扮的中年漢子說:“前幾個月,百裏外的鳳翔下了一場血雨,其中夾著不少鳥獸屍體,並且還有人頭和斷肢。更奇怪的是,天上掉下來一個千斤重的大石獅子,好家夥,一下子砸在張老漢的院子裏,將家裏的泥坯房震塌了三間。”然後,此人壓低了聲音,“官府忌諱這場災異,讓眾人不得相傳,並匆匆用土掩埋……”

另一個長須老者說:“前幾天深夜裏,長安城南面十幾個坊宅都聽到有鬼在高聲吟詩,一個嘶啞的聲音吟道:‘六街鼓歇行人絕,九衢茫茫室有月。’接著,又有另一個鬼在應答:‘九衢生人何勞勞,長安土盡槐根高。’那聲音別提有多瘆人了。有人說,還看見兩個身高一丈的白袍鬼從屋頂上飛過。聽人說,這長安城下,住著很多妖魔,為首的是個女怪,叫作地母夫人,天天要喝活人的新鮮腦漿,手下有一千多鬼卒……”

一個算卦先生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盅說:“依我看來,最為可怕的還是今年夜空中,經常出現彗星和流星侵擾紫微宮垣,怕是要有一場刀光劍影、血雨腥風啊!”

李煊走到算卦先生跟前,急切地問道:“渭水橋上,那個麻衣白發的邋遢道人,你可知道他的蹤跡?”那算卦先生白眼一翻:“他住在安邑鬼宅,你敢去?”

眾人又是一片嘩然。這個老宅子是傳說中長安城的三大鬼宅之一,相傳這座老宅裏,原來住著一位姓房的開國功臣,後來子孫不賢,有不軌之心,被朝廷下旨滿門抄斬。之後宅子也曾賞賜過他人,然而,後來住進這個宅子的人,都是沒多久就遭到了厄運,或染怪病身亡,或下獄暴死。所以這個地方,就成了一座冷寂無人的空宅。

而這裏被稱為鬼宅,是從某一年的冬天開始的。

一群孩子踢球玩,一不小心,這球就飛進了這座大門緊閉著的廢宅裏。孩童們翻墻進去找球,偶然間走進了大堂的正廳。就是在這兒,他們看到了讓人不可思議的情景。只見正廳的地上,居然一瞬間浮現出一張非常巨大的怪臉,這張臉十分可怖,泛著藍熒熒的光,還對著他們翻白眼。孩子們尖叫著逃出這裏,不久就都生了一場大病,人們從此就把這裏叫作鬼宅。

後來,此處又發生了很多更加聳人聽聞的怪事,這些傳聞足足能說上幾個時辰,李煊聽說最近的事情發生在五年前的冬天。

有一個殺豬的屠夫,平素膽子極大,又非常有力氣,能一下子扛起兩頭宰好的大肥豬。那天喝醉了酒,和人打賭,說是倘若他敢在這鬼宅裏睡一晚,大家就湊一千個銅錢給他。那一天,大雪紛飛,星月無光,這個身材魁梧的屠夫由著性子一去之後,居然就沒再出來。

幾個人壯著膽子,在白日高懸的中午進去一看,只見大堂中的房梁上,一條沾著陳舊血跡的麻繩吊在這個屠夫的脖子上,他披發吐舌,面容似笑非笑,好生嚇人。最為奇詭的是,這間屋子雖然寬闊,但空無一物,這人的腳離地面足足有半個人高,他是怎麽上吊的?而且,雪後的院子裏,只有他自己留下的腳印,並無他人的半點蹤跡。

事情還沒有就此結束,後來進了這座宅子的三個人,七天之內,竟然全都死了。死法和那個屠夫一模一樣,都是自縊而死。只不過有的吊死在家裏的房梁上,有的吊死在城外的槐樹上。

此後,這座房氏老宅,更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再也沒進去過人。

雖然聽大夥講了這一切可怖的事情,但是傍晚時,仿徨無措的李煊牽著他的雪山白駝,還是站在了安邑坊的房氏老宅前。

長安的雨一直在下,讓李煊十分心煩意亂。在西域,藍天總是那麽藍,白雲總是那麽白,讓人胸懷開闊,清爽無比。而此時,如亂絮飛絲般的雨幕將他的整個身心都打得冰涼黏濕。

終於,一陣陣冷風吹過後,綿延幾天的雨忽然停了,一鉤新月在雲端顯現。房氏老宅的門額上仍然嵌著—塊青石,上書“敕建梁國公房氏宅”,看來這還是當年皇上禦賜的府第。雖然飽經歲月風霜,有的字跡有些漫漶不清,但仍然透著勁拔雋秀。

朱門上,厚厚的紅漆早已斑駁脫落,門縫處交叉貼著殘缺零散的紙條,也不知是官府的封條還是廟觀的符箓,這些原本是紅色的紙條,被長時間的雨水洗刷成了慘白色,看起竟像是出喪時的靈簽。

李煊手中牽著的雪山白駝,不知為何突然恐懼地往回倒退,發出“喔喔”的叫聲。李煊心中一緊:難道這裏面真有古怪?拉住他心愛的雪山白駝,李煊用手輕輕地撫弄它頸下的軟毛,讓它安靜下來。可是,房氏老宅必須要進,因為他聽人說,那個麻衣白發的邋遢道人就經常走進這座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