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外飛月(第4/10頁)

井原西鶴輕蔑地看了蘇我赤櫻一眼:“他們憑什麽相信你?”

蘇我赤櫻說:“我只要告訴他們,你是日本高手,要殺大明皇帝。這不是給嚴首輔一個向皇帝獻忠,更加鞏固其權位的好機會?你要知道,大明錦衣衛指揮使陸炳,就是因為救了一次大明皇帝,才更受重要的。有這樣的機會,嚴嵩一定會抓住的。除非他希望皇帝死。但皇帝死對他沒好處。現在嘉靖皇帝這樣信任他,使他由一個不過聊備顧問的五品的首輔文臣,成為權傾朝野、實際上的權相,使他備極威風。你說,他會願意換一個皇帝,讓他從頭開始來獲得新皇帝恩寵嗎?誰知新皇帝身邊是什麽人物,他們容不容得他嚴某人?從沈煉開始,要扳倒嚴嵩的人不知有多少人?若不是嘉靖帝,嚴嵩輕則罷官,重則都可叫腦袋搬幾次家了!”

蘇我赤櫻說至此,一笑:“你忘掉我們蘇我家族都是謀略大師,精於計謀。此事從一開始便算好方方面面的反應了。你若把櫻子看成一個什麽事都不懂的傻瓜,那井原君,你犯了大錯了!”

蘇我赤櫻復一笑,眼睛閃著驕傲的光芒:“再說,家父如臥龍,龍豈會給凡人擒住?你以這一護身符能說明什麽呢?只能說明你們弄到了家父的護身符而已。以家父的實力,便徽王也不敢公然對付家父,因為家父手下有無數忠臣義士,猛將死士,都不是尋常高手。每個想要動家父的人,都要考慮這個背景。叔父與家父常常意見相左,以叔父言出必踐的性格,誰反對他,早就用刀讓誰閉嘴了。但他始終不敢動家父。無他,因為擁戴家父的蘇我家族的武士,太強大了!”

蘇我赤櫻說到這裏,神定氣閑地總結道:“赤櫻雖是一介弱女子,但也不是給人三言兩語便可嚇倒誑定的。”

這次,輪到井原西鶴怔住了。

井原西鶴與姚悲誰美?

姚悲面上很少有表情,一張淡金的臉,眉眼平常,只顯露出一種武士的軒昂器宇,一種刀客的殺氣與鬥志,使他顯得威嚴。

而井原西鶴長眉俊美,臉如白玉,眉眼間帶著一種嫵然的近似女性之美,但一雙眼睛異常執著、狂熱,陰柔中含著陰鷙,含了極強的鬥志,如一柄拔出的形制奇美而殺氣極強的的異常名劍。

這名劍,因殺氣與美,而給人帶來的壓力,竟讓人感到死亡的邪氣與詭異的風格!

與姚悲相比,蘇我赤櫻感到,井原西鶴還不如姚悲來得可以親近些,顯得可愛些。

“我給你念兩段話……”井原西鶴說。

蘇我赤櫻不知井原西鶴的葫蘆裏裝的什麽藥,不作聲地看著井原西鶴。

井原西鶴在蘇我赤櫻面前,負手而行,念起來:

“嘉靖二年五月,日本諸道爭貢。……左京兆大夫內藝興遣僧人宗設,右京兆大夫高貢遣僧人瑞佑及宋素卿來大明進貢。這個宋素卿本為大明國寧波人。投奔我日本而歸附日本,此次竟被派為貢使重入大明了。兩個京兆大夫的貢使先後至寧波,互相爭上風,爭得不可開交。都想得到大明朝的器重,先看貢物,能多兌得大明國的貨物回國。”

蘇我赤櫻說:“這種進貢,按大明國的規定,是‘番貨至市舶司,由負責市舶司的太監看貨並宴請貢使,然後再核準許可交易事物與數量。看貢使貨物的次序,向來是按來的先後為序的。”

井原西鶴點點頭,又念下去:“當是,本來是右京兆大夫高貢的貢使瑞佑來得晚,但宋素卿這廝比較狡猾,向市舶司太監行賄,叫太監先看他們的貨。太監便先看他們的貨,在宴會時,還安排瑞佑坐在宗設的上首。宗設不服氣,遂與瑞佑發生了沖突。雙方進行相互仇殺。”

蘇我赤櫻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我們這個民族太好勝,好鬥了。國內自建武年間足利家族起兵以來,形成南北朝對峙局面。各大武士為擴張領地,各自以擁護南朝或北朝的名義率軍隊加入戰爭,使戰亂延續五十多年。在戰爭中,各大武士的勢力興衰不已,地位變換莫測。失敗的大名手下武士淪為浪人,浪人越來越多,導致盜賊日增。《太平記》中對此記道:‘四十余年間,本朝大亂。乘此動亂,盜賊四起。山賊當路,旅客不敢穿行樹林;海盜出沒,商船忌遭其手而避之。貪婪無厭之浪漢,結群聚夥,占據沿海島嶼。驛站無驛站之長,關卡哨所形同虛設。’唉,戰爭,戰亂,男人流血,死亡。女人遭殃,受侮辱。在國內鬥不算,還鬥到國外。我們大和民族的武士,可真了不起!”

“你!”聽著蘇我赤櫻口中明顯的諷刺意味,井原西鶴臉色一變,暴聲喝道,目中怒火一盛,就要發作。

蘇我赤櫻如靜待掀起風暴的大海,臉色平靜如故,甚至還嘴角微微上翹如新月尖兒,含著些許笑意。